“即墨上神,你还好吗?”
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即墨突然听到一道男声,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古浪的声音。
“古浪?你也到这里了?”
······
天界,凌霄云殿。
“钟山女君同魔王苍离,还有五位新晋仙人可有下落?”
“苍离王一早便已被魔界子民发现,只是她现在受伤颇重,正在魔界修养。另四位小友也已找到,皆伤重修养。只是钟山女君与一位小友踪迹全无,更令人费心的是我在六界之中竟没有感觉到一丝龙气。”白泽皱着眉回答道,他知晓天下之事,凭借的无外乎六感之术,当初即墨受伤他隔着老远就闻到她的龙气,现下她的伤只重不轻,却无一丝一毫的龙气可寻,太不一般了。
“对了,事发之时临渊台上有一黑影,被我击毙之后竟只留下一片青色印记,其他便什么都没了。”
听陆吾此言,天帝更为焦灼,不停地踱来踱去。
“卿可曾问过招摇上的草木之灵?”
“问过,皆不知那黑影从何而来,像是凭空而出。只怕······”
“只怕他们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是钟山女君吗?”
“看来的确要天下大乱,前日我推演星盘,星象显示五鬼穿宫,卿所见黑影,怕正是此兆啊。”天帝表情十分凝重,“羲和娘娘,日精可还充足?”
“前阵子即墨才送来日精,暂时不打紧。就是不知道这丫头掉到哪儿去了,怪让人担心的。”
“陛下!即墨本已有伤在身,也许她这次是神力封闭才未能散发出龙气!还请陛下多派些人手去寻人!”云浮已经去看过昏迷之中的苍离,她与那四位小友坠落地点相隔不远,即墨却踪迹全无有可能只是因为她此番伤势过重封了神力,忙提醒道。
“烛龙一族,从未有过伤重会封闭神力的说法啊?”
“就是啊,小公主,你怎么会知道?”
殿中众臣还是首次听说烛龙一脉有这特点,绝大多数持怀疑态度。云浮也不管他人怎么说,心下却翻了无数白眼:我家即墨吃的苦你们这些人哪里晓得,切一群庸仙。直望着天帝,“小仙请命去六界寻她,还请陛下多派些善于追踪的仙人同小仙一起去吧。”
“陛下,云浮上仙说的有道理,我也随她一道去寻钟山女君吧。这四海八荒,若说追踪寻人,我这闲人倒还有些门道。”
众臣议论纷纷之中忽然有个人支持自己,还是天界元老级人物,云浮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她望过去,那白衣白发之人向来眉目和善,此刻却十分严肃,可他的严肃又同这殿中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庸碌仙人十分不同。那些仙人面色惶急却只会习惯性提出质疑,却毫无有用的建议,而这个人······这个人镇定如斯,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一边,积极地解决问题,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一般呢?
“准!”
······
即墨望着前方虚无之中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小点朝着自己的方向逐渐变大,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自己眼前的世界--尽管除了那小小的白点,周围仍然是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虚无。她划了划自己的手臂,依然找不到一个着力点撑着她站起来,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下可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她自然没有忘记古浪此人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在这里,自己的无边神通根本使不上力,当然,如果她还有的话。
“上神。”那人越来越近,即墨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好似是漂着过来的,双手双脚划拉着,就好像狗刨式游水的姿势一样,虽则不大美观,至少在前进这方面是有效果的。
“你······就这么‘游’过来的?”
“噢,对。我醒来发现自己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自己站也没法站,就自己随便划拉了一下,歪打正着,居然还能动呢!”
古浪颇有些兴奋,他终于到了即墨的身边--只不过是托了《辛荑记》的福罢了。他甫一醒来,感受了这个空间一番,便看到自己的手札又在微微闪光,一如初遇即墨那天,他知道自己不寂寞,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即墨,也许自己的锁就在这里吧。
“这是混沌。”即墨的声音无悲无喜,“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你的《辛荑记》上没有写吗?孕育辛荑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混沌?可我们有身体,有五感啊?这同羲和娘娘讲的不一样。”
“你可带了《辛荑记》?”
“自然。”古浪佯装翻找了一番,取出手札递给即墨,“这里好似没有记载。”
手札上微微透出亮光,倒省了即墨捏火露怯。她翻开书页,原本空无一字的扉页之上忽然渐渐显出字来:
吾乃生于混沌之中,初为神识渐生,在混沌之中盘旋许久,日夜向光而去······忽见一人面半身,其尾如烟,通体华照,见吾笑曰:盘古欲念亦成灵也。其容甚美,其华甚暖,吾随其百万年修炼,亦得人身。吾二人相携渡法,忽破混沌而出,见天地山河。有木焉,上缀硕大芽蕾,那人曰:汝乃盘古欲念,吾乃盘古意志,汝与吾,之于木与蕾,不如汝唤辛荑,取木之芽蕾之意······
“这扉页,你可曾看过?”
“从未。”古浪从即墨手中拿过手札,那上面的字便消失殆尽,“它只在你手中才有反应,你······咳,上神同辛荑必然有许多联系。”
即墨抢过手札,那字又逐渐显现出来。二人如此几回,她眉目间终于显出迷惑来:“我是烛龙一族,且我出生之时,古神辛荑早已陨落许久,我与她能有什么联系?”
“有没有可能你是古神辛荑的······转世?”
“别想了,辛荑是燃尽神格才将昊天上帝封印进天外天的,神格都消失殆尽了,没有神格······便相当于这人的痕迹已然全部被抹去,还拿什么转世呢?而且我听说这封印十分强劲,能把昊天上帝的神格都完全封印,恐怕依托的就是辛荑的神格了。”
“神是随随便便就能转世的吗?”
“当然不是,神也须遵循六界规则。神的转世必然是需要历劫证道才可以,且必须是神格仍自由之时才能下凡,那些正承受天界惩罚的神灵是不可以转世的,还有······神的转世都是绝对的凡人,连灵根都不可能有的。”
“多谢上神指教。”
即墨说完之后便认真看起手札来,古浪看着神色认真的她,眼神不禁闪烁了一下,自嘲道:自己这把钥匙仙人,怎么配得上烛龙真神呢?
“你在看什么?”即墨抬起头看到古浪盯着自己,觉得有些别扭,“你同我一起研究下,先出了这混沌再说。”
古浪的思绪被拽了回来,放下沉甸甸的心事,同即墨一起认真地看辛荑记载的生平自传。那上面记载的无非就是神史学课上所说,只是从辛荑的视角来看,昊天上帝不过是她的毕生对手,并没有涉及太多他作为上位者的事迹。辛荑这位古神不愧是上古战神,满心都是与人对敌--找对手,打败他,精进自身术法,继续寻找对手,打败他。只有昊天,她这一生都没有利索地战胜过,她写到最后自己将昊天成功封印进天外天,也只是讨巧--不知为何,有一阵子,昊天与她斗法之时越发着急,战力猛进却后劲不足,用旁人的话来说,就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她便同他打消耗战。后来更是听了自己好友的话设置了封印,写了许多如何靠封印打败他的设想,虽然后续并未继续记载--这也正常,毕竟这是辛荑自己的传记,燃尽神格的辛荑自然不可能再回来填补战果。
辛荑一生战果累累,直看得即墨心中激荡不已。然而对于如何突破这混沌结界,即墨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叫相携渡法?拉着手?牵着手?渡什么法,什么嘛,写的模模糊糊,她跟古浪又不是很熟,这怎么办!
“重要的地方倒是一笔带过,这什么嘛!”
“上神,别急。”
古浪轻轻拉起即墨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喂!你干什么!”
看着即墨急忙抽回手瞪着自己的样子,古浪觉得很是刺眼。不过有一说一,即墨气鼓鼓的样子分外可爱,在这虚无之中,古浪看着她,仿佛她和他之间再没有上神和小仙的概念,瞬间脑中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下子拽住她的胳膊,失了神力的即墨在这四处都没有着力点的空间很是吃亏,被古浪一把就拽到身边。他另一只手又拉住她,轻轻一使力,两人在混沌中便旋了几圈,即墨还在无用地挣扎之时,忽然听得耳边男声轻轻柔柔:
“上神,我知道相携渡法是怎么个渡法。”
“什么?唔······”即墨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唇上贴了两片柔软,还有一股清凉的仙气朝自己体内流窜而去,流过自己的七经八脉。她一下子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于是也没有注意到,古浪已经轻轻放开了她的手,一只手在画着一个法诀--若是有心人看到,便知这是上古空间秘术:破空术。
即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砸的七荤八素,大脑一片空白,忽见四周的虚无开始褪去,无数色彩在她四周飞速旋转,她的鼻端传来了花香饭香,她的耳中充满了嘈杂的吆喝声、砍柴声······她的五感已然回归,这时才反应过来这登徒子在占自己的便宜,当下猛地一推,将古浪推开几步,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神力已经枯竭,双脚还没落地就失了支撑,眼看着就要朝地上摔去,不由得大叫一声。
这时古浪看她都没法御风,生怕她真的摔出个好歹,急忙又抓住她一只手,紧紧地抱她入怀······二人在空中滞留了一瞬,才安然落于地面。感觉到自己确实站在了土地上,即墨很是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古浪的衣襟,看到衣襟已经皱了许多,她下意识就去抚平了一下褶皱。
“咳咳,谢谢你啊,还真的出来了······那个,那个,我看你衣裳皱了,咳,给你抚平一下。”
“上神,可是伤及经脉?好像······”
“咳,本上神才没有呢,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你这法子也太过惊世骇俗了,这么看来,那个······古神辛荑还真是不拘小节哈,啊哈哈。”即墨觉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可那人确实将自己带了出来,这说明什么?要想出来就得被占便宜!自己还误会人是登徒子,怪······怪不好意思的,只好干笑着补救一番。
古浪此时也看出来即墨难为情了,他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觉得这样迷糊的上神好像更可爱了,不像以前,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着调,但那不着调却与他毫无干系,她终于不再是活在自己幻想之中的救命恩人了,她终于鲜活地走到了自己眼前。
“按照古神辛荑的记载,这······还请上神原谅小仙唐突。”古浪郑重地朝即墨作了一揖。
“呵呵呵,无妨无妨,你唐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啊不是,咳咳,原来古神辛荑是成大事不拘小节者,带她修炼成神的是昊天上帝啊!咳咳,那个你以后不要如此便好了,便好了。”即墨此时还觉得很是难为情,一时间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
她难得如此窘迫,古浪看着她还有些想笑,心里却“砰砰”直跳。他知道即墨说的唐突都是什么时候,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想解释--是了,他在凡间那三十年早已幻想过他善良的恩人是什么模样,到了天界当他看到即墨的第一眼就有了将幻想中那闪着光芒的女子刻画圆满的感觉,他是凡夫俗子,他知道自己在那一刻便已经怦然心动了。之前他贸然向即墨表白还存着一丝侥幸:身负使命的他,出身自然不凡,将来他总能发光发热,待他解开迷团,他获得新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与即墨在一起了。可这侥幸皆随着即墨在混沌之中的解释被砸的粉碎--他身负灵根,绝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的转世,那就算他完成使命获得永久的生命,他约莫也只是个小仙人了,又如何能配得上真神烛龙呢?
想到这里,古浪又觉得很是惆怅,甚至都有些不敢再看即墨此时的模样--此时她没有上神的架子又如何?到头来她还是会归位的,自己呢?
二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忽听得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
“请······请问,二位是······是天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