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早晨。

可能是因为天气即将转晴，所以今天早上的汴京城格外的冷，那一缕缕夹杂着冷空气的微风轻轻吹打在脸上，生疼！

可即便如此，此刻的万胜门却也是人山人海。

内围，十多万的军士身姿挺直的站在那里，大宋素来重文轻武，很少会举行阅兵，更别说这种十多万人的大阅兵！

这种检阅，似乎自真宗之后就没有再有过了吧？

所以，即便平时吊儿郎当，各种想办法逃离训练的军痞，此刻也尽量挺直了身姿！

而军队外围，则是无数的汴京城百姓，尽管他们被冻得将双手紧紧拢在袖子里，但却也努力地伸着脖子张望着。

……

万胜门的城墙上，应赵桓的要求，李纲特意命人在这里搭了高台。

此刻，赵桓就站在这高台上，而高台旁边则站着群臣和太监，侍卫。

“人真多啊”

看着城门外黑压压一片的大宋禁军，赵桓心里不禁感慨。

人数过万，乌黑一片，人过十万，无际无边！

对于这句话，赵桓以前体会不深，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他却深有体会了。

……

“列阵！”

有礼官高喊，接着，旗楼上有旗手打出旗语，旗语在各旗楼之间传递，大军随着旗语的传递也不断变动着。

待最远处队伍也不再变动之时，礼官又继续喊道：“行礼！”

说完便带头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城门外的军士纷纷单膝跪地，一同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呼喊声从万胜门一直传递到队列的最后方，声音不像电视剧里那般整齐划一，但却也震耳欲聋，听的赵桓都有些心潮澎湃！

感受着台下那一道道热烈的目光，赵桓突然吼道：“将士们好！”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让禁军将士们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高呼道：“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其他人也跟着呼喊，而随着这一声“万岁”，众人眼中的光芒也更加明亮了。

赵桓点了点头，继续喊道：“将士们辛苦了！”

这次，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却是李纲。

他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吼道：“保家卫国，我等职责，不辛苦！”

“保家卫国，我等职责！”

“保家卫国，我等职责！”

“保家卫国，我等职责！”

……

赵桓抬手虚压，叫停了将士的呼喊声，语气有些悲痛的说道：“朕知道，此前你们都受委屈了。

你们之中有人遭过白眼，有人受过冷漠，甚至有人因为自己是军人而遭人欺辱，而你们的家人也曾因为你们是军人而抬不起头！”

赵桓说到这里，稍微一顿，然后提高语气，高声道：“但是，朕却要说，尔等皆是我大宋的勇士，是我大宋的功臣！

大宋，因为有你们而延续了数百年！

大宋的百姓，也因为你们而得以安居乐业！

你们便是大宋的守护神！

朕，为你们感到骄傲！”

随着赵桓的话，无数人握紧手中的兵器，开始抽着鼻子，眼中更是有着泪花在闪烁。

接着，又听赵桓继续喊道：“此外，尔等更是你们双亲的好儿郎，是你们妻子的好丈夫，是你们孩子的好父亲！

你们的家庭，因为你们而存在！”

赵桓喊到这里，他的嗓子便有些受不住了，但他却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吼道：“尔等，荣耀！”

此刻，不需要任何人带头，所有将士便跟着大吼道：

“荣耀！”

“荣耀！”

……

无数人泪流满面。

就像赵桓所说，曾几何时，他们因为是一名军人而被人看不起，被人耻笑，遭人白眼！

他们的双亲曾因为自己的儿子是军人而被人冷漠！

他们的妻子也因为丈夫是军人而抬不起头！

他们的孩子更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当军人的父亲而遭到同龄人的排斥，孤立！

他们曾经无数次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退伍还家！

然而，现实却让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因为他们的家要生存下去，他们就必须放弃！

尽管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大宋，军人的地位是最低下的，但却不能不说，军人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所以，他们一次次握紧拳头，又无奈松开，他们的心开始变得麻木，麻木地接受白眼和耻笑，麻木地看着哽咽的双亲，自卑的妻子，哭泣的孩子！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他们是勇士，是功臣，是守护神！

更没有人对他们说，你们辛苦了，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无比荣耀！

可现在，现在有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在他们眼中如若神灵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所以，他们泪流满面，有些人更是喊着爹娘妻儿的名字，泣不成声！

不止是他们，包括外围的百姓们，此刻也有无数人默默擦着眼泪，他们便是赵桓所说抬不起头的亲人们。

而其他百姓看着那群已经没了队形，泣不成声的禁军将士，也都低头沉默了。

……

看着台下哭成一片的将士，赵桓自己突然鼻子一酸，这就是一个时代最大的悲哀啊！

北宋的重文轻武，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不知冰冻了多少颗炽热的心！

他并未继续说话，一方面，他愿意给眼下这群可爱的人多一些时间，让他们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另一方面，赵桓因为刚才的喊话，现在嗓子有些火辣辣的疼，他需要略作休息。

而城墙上的群臣，文官尽皆满脸复杂的看着城墙外那群流泪的将士，而武将们则是不停的眨巴着双眼，满脸通红。

……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城外的禁军将士突然开始喧哗了起来！

他们中有人开始自发的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越来越多的将士，百姓加入其中，数十上百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一时间声威震天！

若说之前行礼之时的那道高呼是出自于臣下对帝王的礼仪，那么，现在这声“万岁”便是这群不会说话的汉子内心情感最真挚的表达！

赵桓挥了挥手，示意让众将士们停下来，接着，他朗声问道：“然而，有人即将到来，他们要来践踏尔等的荣耀，尔等可愿？”

“不愿！”

“他们想要攻破这汴京城，屠杀尔等的双亲，抓尔等妻女做奴隶，尔等可愿？”

“不愿！”

赵桓点了点头，继续喊道：“国破家何在？既然不愿，尔等又当如何？！”

十多万将士挥舞这手中的武器，撕心裂肺地呐喊道：“杀！杀！杀！……”

“好！”

赵桓一声爆喝，然后挥舞着手臂，高声喊道：“既如此，朕许尔等两个时辰的时间与家人团聚，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回此地集合，同朕一道守卫我们共同的家园，保护我们身后的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