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睡梦中的谆然被敲门声吵醒。她拉过被子盖住头继续睡，几秒钟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猛地坐起来。

“怎么办？”她推了推旁边的楚寻，小声问他。

楚寻眼睛似睁非睁，慢悠悠道：“你先躲衣柜里。”

谆然立刻冲进衣柜里顺便把柜门关上，楚寻这才起床去开门。

门外，书亦成斜靠在门框上，笑着对楚寻说早安。

“早，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书亦成一脸贱笑：“希望你待会还能保持这种心态。”

楚寻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没有接茬。

“听说你女朋友失踪了。”

“……”

“事先声明，这次可不是我干的。”

“……”

“你不担心吗？”书亦成装模作样地叹气，“你果然不爱她。”

楚寻将门关上，书亦成用手挡住：“你还生气了？别呀，对了会议要开始了，吃完早饭记得过去。”

“嘭”

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

听到关门声谆然探出头来，楚寻过来摸摸她的一头乱发：“先别出来，等会会有人来送饭。”

“好。”

等服务员送上早饭离开后谆然才敢从衣柜里出来。楚寻的早饭很丰盛，鸡蛋包子豆浆油条都有。

谆然吃了根油条跟一杯豆浆就饱了，看着楚寻把剩下的全吃完。

“原来你吃这么多啊。”

楚寻抬眼看她：“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吃少点。”

“不要，我就喜欢看你多吃点。”

两人又卿卿我我一会，书亦成又来敲门，楚寻才放开谆然。

“在房间乖乖等我。”

“好，我等你。”

楚寻走后谆然百无聊赖地用手机看电视剧，片头曲还没放完，她就听见刷房卡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连忙按下暂停，翻身躲到床下。

（应该不是楚寻吧，不可能开会就开一分钟。）

接着她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来人确实不是楚寻，这让谆然紧张起来。她觉得这人应该是有预谋地等楚寻离开才来的，床底下实在太容易被找到了。

黑靴来到床边，然后醇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出来吧。”

谆然：“……”说不定这人是在诈我，我不能出去。

“去抓几只蟑螂往床下扔。”那人似乎对手下吩咐了一句。

“是。”

“……”事到如今，她好像别无选择了。

谆然从床下爬出来，跟眼前的男人互相打量。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人，从他眉间深深的皱纹可以看出来他很爱皱眉。

他现在就皱着眉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谆然。

“你就是顾谆然？”

（看他这嫌弃的眼神，我是不是否认比较好？但是否认了要编个什么假身份？啊！他看起来更不耐烦了，我还是赶紧承认吧。）

“对。”

“因为楚寻喜欢你，所以我不绑你，乖乖跟我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谆然一边回答一边思考如何逃跑。

（这里是二十五楼，从窗口逃出去不现实，从门出去……我好像打不过对面这个男人。）

“怎么？又想爬窗？”

（咦？昨晚就发现我了？）

“你爬窗的技术有待加强，我在梦中都被你吵醒了。本来想昨晚就过来，不过听到你们很激烈，没好意思来打扰。”

听到他这句话，谆然脸立刻红了，满脑子都是“很激烈”这三个字。

（啊啊啊啊啊这个变态！难道他什么都听到了。）

精神遭遇重击的谆然浑浑噩噩地跟着男人走出房间，外面的人看见她都一脸惊讶。

“楚寻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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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中，投影中的人表情严肃地问：“书亦成，你知道这段时间你们的行为给组织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呃，你知道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做？！”

“这不是做了才知道吗？”

那人被气得不轻：“你！”

视频中另一个人出来调解：“别气别气，他就这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之，亦成，我们一致决定要对你进行处罚，接下来你将被关一个月的禁闭，并且暂时收回你的指挥权。”

“好了，书亦成的问题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是楚寻。楚寻啊，你平时不是很稳重的吗？怎么也发起疯？”

“他绑架了我女朋友。”

“这确实很过分……”

书亦成打断他的话：“他的女朋友是个神眷者。”

“真的吗？”

楚寻也不行隐瞒，直接承认：“是的。”

“你怎么会跟神眷者在一起？”

“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神眷者而已。”

书亦成：“他还把组织的最新科技给那女的用。”

“什么？”

楚寻：“我没有，那不是组织的最新科技。是我的。”

众人：“……”

“她是我将要携手度过一生的人，所以我帮她摆脱神的控制，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组织那条规章制度写着不可以？”

男人把门开了条缝，因此谆然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的声音。听到这里她忍不住脸红起来，心里对楚寻的喜欢多到快要溢出来了。

男人冷酷地瞟她一眼，推门进去。

“楚寻，你别太猖狂了。”

对于突然进来的男人和谆然，楚寻一点惊讶都没有。

“刘先生，早安呀。”

刘霁皱了皱眉：“对我嬉皮笑脸也没用，楚寻，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今年就结婚。”

谆然：咦？我是被求婚了吗？好害羞呀。

“我不是问你这个！”刘霁太阳穴青筋凸起，“你打算放她回教会吗？”

“不打算。”

“那你要把她关起来？”

楚寻手抚下巴上下打量刘霁：“监禁吗？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您喜欢吗？”

“楚寻！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啊，因为刘先生实在是太严肃了，让人很想逗一逗。”

一旁的书亦成附和：“确实。”

谆然觉得刘霁现在的血压很高，随时都有可能爆血管。

“刘先生，她是我现在的未婚妻，将来的妻子，我希望你不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她。”

“她是个神眷者，如果不是他们，这个世界也不会这样。”

谆然心想这个世界变成这样可不关她的事，她虽然身为神眷者，但既不涉及政治，又不指挥打仗，完全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她既不是政客，又不是将军，这个世界这样跟她没关系。”楚寻终于不再是笑眯眯的了，他严肃地看着刘霁，“刘先生的养母就是一位神眷者……”

“闭嘴！”

“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你。”

刘霁抽出枪，面带威胁：“我说闭嘴！”

楚寻不再说话了。

谆然心猛地揪紧，生怕这人手真的开枪。

视频里的几人也开始劝说刘霁。

“刘霁，既然如此这女人就交给你了，由你监视她一段时间，确定她对组织的危害等级。楚寻，你怎么看。”

楚寻：“我反对。”

“反对无效，不想我把你们研发部门今年的经费全砍了就给我闭嘴。刘霁，你能保证不伤害这个神眷者吗？”

刘霁收回手枪，冷冰冰地看了谆然一眼后道：“我尽量。”

于是，谆然在楚寻的房子里住下，同住的还有刘霁。因为楚寻还要在安全局做卧底，会议后他就回去上班了，在他上班的时候，谆然被迫跟刘霁单独相处。

“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上班吗？”楚寻房间里，谆然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腰，抬头用湿漉漉的小狗似的眼睛看他。

楚寻摸摸她的头：“你一出现就会被教会送回去保护起来的。”

想起那个想害自己的圣女，谆然只好放弃。

那天从医院带出来的早餐的检验结果她隔天就拿到手了，从中检出迷药成分。谆然将证据保存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回击。

谆然在医院里失踪的事引起了轰动，很快那名把她运出来的保洁员就被抓起来审问。她本人被抓后立刻将谆然供出来，表示是谆然用钱拜托她的，再加上谆然是神眷者，她不敢违抗神眷者，于是同意帮忙。

圣女摩黛丝提也站出来表示谆然在跟她的交谈过程中多次表示想离开医院去找她失踪的男朋友。种种迹象都表明谆然是出于自身的意愿离开医院的，教会便不再发动大量人力寻找谆然。

恰在此时楚寻忽然回安全局，教会军立刻上门，询问谆然的下落。

“楚寻，顾大人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顾大人特意从医院逃走难道不是为了去找你的吗？”

“我并不清楚这件事。”

“顾大人是尊贵的神眷者，如果因为你的隐瞒让她遇到危险，你会被抓起来枪毙的。”

楚寻深色淡淡：“是吗。”

教会的人拿他没办法，只好放了几句狠话后离开。

楚寻离开后，同事们围上来问他失踪的几天去了哪里，以及到底有没有见到谆然。

“谆然失踪后，我收到一个地址，说她在那里，如果想要她活命就一个人避开监控过去。我实在很担心谆然，所以就按照他们说的，没想到遇到了爆炸，然后就昏迷了。”

李泽宾：“楚哥，你也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啊？”

楚寻笑了笑：“我也只是个普通人。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没有窗的房间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泽宾：“那楚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楚寻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我听见他们说我已经没用了，然后把我眼睛蒙上扔在了路上。看来把我抓起来完全是为了把谆然引出来。”

泽宾安慰他：“楚哥你也别太担心，谆然一定会没事的。”

“嗯。”

等到只有楚寻和刘追远两个人时，刘追远忽然道：“编得一点都不走心。”

楚寻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你能拿我怎样？”

刘追远确实拿他没办法，但他也并不想知道真相。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他把一堆文件推给楚寻，“都怪你一声不说就失踪，工作积了很多。”

楚寻把文件抱走，开始处理起文件。

楚寻上班时，谆然正在家里无所事事。她曾认真地思考过报复菲罗忒斯的事，最后得出结论：对于一个人类来说伤害一个神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她只好在楚寻家做起了咸鱼。

“啪啪啪”外面响起了拍门声。

楚寻买了两套相邻的房子，中间打通。他只从隔壁那套房子进出，因此不查他房产都不知道隔壁这一套是他的。

谆然看了下监控屏幕，发现敲门的是十个教会的士兵。他们没有等多久就拿出了钥匙把门打开。

（教会的权利是不是太大了？私闯民宅这种时警察都不能做吧？）

刘霁听见隔壁的声音走出来，看了一眼监控屏幕后冷冰冰道：“在你们眼中有人权吗？”

谆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首先，我在安全局工作，所以我并不是教会的人。”

刘霁嗤笑一声，这让谆然更加火大。

“其次，你们组织滥杀无辜难道就尊重人权了？”

“神眷者怎么能算人？”

谆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不，从他说出这句话后他在她眼中就不算个人了，只能算是披着人皮的渣滓。

“真不知道怎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你这种三观扭曲的人。”

为了确保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干脆不把受害者当人？

“难道神眷者是我想做的吗？你以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神操控身体是我想要的吗？”

谆然对他怒目而视，开始在脑子里回忆自己见过的各种杀人手法。

“如果现在你杀了我，你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刘霁好像看破谆然的想法，说了这句话。“享受了这种待遇，就要承受相应的牺牲。”

“……”我哪需要这种待遇。

“你知道拉巴尔亚布斯吗？”

“……什么？”

“我出生的国家，二十年前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你没有去过战争区吧？”他的语气很笃定。

“没有。”那种炮弹满天飞的地方她为什么要去。

“战争区，那里有许多像拉巴尔亚布斯的小国，忽然建立，又忽然灭亡，地图上找不到，历史书不会记载，没有任何人在意。”

他说这段话时很冷漠，就好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你知道让拉巴尔亚布斯灭国的那场战争的理由吗？”

“……”谆然没有回答，她感觉刘霁也并不需要她回答。

“没有理由，那场战争只是神心血来潮玩的游戏而已。”他抬起头看着谆然，谆然觉得他完全把她当做了那个毁灭他国家的神。

隔壁的教会士兵在房子里四处搜索，确定谆然不在后就离开了。因为两套房子互通的门被柜子挡住了，所以他们没有来到隔壁这套房子。

听完刘霁的话，谆然内心毫无波澜：“那又关我什么事？关梅洛妃什么事？关利正阳什么事？你们报复不了那个神，就千里迢迢跑到窄州来报复无辜的人吗？”

“没有一个神眷者是无辜的。而且我们并不是对神就束手无策。”

谆然对着刘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楚寻怎么能放心让我跟这个神经病独处？他就不怕回来看见我的尸体吗？）

“所以呢，你准备杀了我吗？”

“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楚寻是我们宝贵的同伴，我不希望他因为一个神眷者而跟组织有间隙。”

“……”谆然觉得白眼翻得太频繁，她眼睛都要抽筋了。“是吗？那看来你永远都不能对我下手了。”

“你对自己还真有自信。”

（真气人。）

谆然气呼呼地想回房间，但在门口停住：“你刚才说你们对神不是束手无策？”

“怎么？想给你的神打小报告？”

“我才不干这么无聊的事。有个神惹到我了，能帮我清理掉他吗？”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普通，普通得好像只是让刘霁清理一下垃圾而已。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难不成我跟你一样没头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刘霁拼命劝自己冷静：“……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谆然用“你真没用”的眼神看着刘霁：“我就知道。真没用呀，对待神就唯唯诺诺，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就重拳出击。欺软怕硬的软脚虾。”

刘霁额头青筋凸起，拿起手枪又放下，拿起又放下。

（不行，要冷静，楚寻现在被这个女人迷得七荤八素，不能杀了她，我要冷静。让楚寻讨厌她的计划必须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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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一天，楚寻晚上回到家里，发现家里似乎有些不同。

“欢迎回来。”谆然笑着把最后一道菜放到饭桌上，“时间刚刚好呢。”

“很香呢，看起来很好吃。”楚寻笑着抱住围着围裙的谆然。

谆然看他还在环视客厅，知道他是看出屋内摆设不同了：“今天早上有几个教会的士兵过来，屋子里被翻得一团糟，虽然我尽量还原了，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我就知道他们要来。”楚寻把外套搭到沙发上，然后到厨房洗了手，出来后坐到餐桌旁边。谆然已经给他盛好饭了。

“刘先生呢？”

谆然不高兴地撅起嘴，但又很快变成有些勉强的笑：“啊，刚才叫了，但刘先生似乎不喜欢我打扰他，没有回应我。”

注意到谆然那一瞬间不高兴的表情，楚寻问：“今天刘先生欺负你了？”

谆然有些忧郁地皱起眉，然后勉强地笑了：“没有，他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接着她低下头，一脸难过，“如果没有我们这些神眷者，世界应该会好很多吧？难怪在他眼中我们连人都不算。”

楚寻把她抱在怀里：“说什么傻话？你在我眼里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你，我应该就活不下去了。不要管那个人，今晚我就把他赶出去。”

“……”出来吃饭的刘霁恰好听到楚寻的话，看着在餐桌旁抱在一起的两人一阵沉默。

谆然注意到他，对他露出挑衅的笑。

（刘霁，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

刘霁：“楚寻，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楚寻放开谆然：“等我一下。”

谆然：“嗯！”

“……楚寻，该结束在这边的卧底工作回总部了吧？”

几年前楚寻忽然硬是要来安全局做卧底。他们劝了好几次都没有用，再加上楚寻提前研发出了他们需要的电波干扰技术，只好同意了楚寻的请求。没想到那之后楚寻就没回过总部，仿佛安全局的工作才是全职，世界之光的工作只是兼职而已。

“总部那边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刘先生，在那之前，能请你先离开我家吗？”

刘霁：“楚寻，你不要听那女人的教唆。”

“不要叫她那女人，她有名字的。”楚寻在谆然面前的温柔完全消失，目光冰冷地看着刘霁，“不过你也没资格叫她的名字。”

刘霁：“！！！？？？”楚寻你变了！

“楚寻，你跟她才认识几个月吧？对她也了解得不是很深……”

“刘先生，了解深浅不是靠认识时间长短决定的。希望你现在就离开我家。”

看楚寻现在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刘霁只好服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她坏话了，我希望能在这里再住几天。”

“好吧。”楚寻也做出让步，“你去对面房子住吧。”说着给了他一把钥匙。

（对面房子也是你的啊……你到底有几套房子？）

总之住对门总比被赶走好，刘霁只好接过钥匙。

两人来到饭桌边，楚寻坐下来后有些疑惑地看着刘霁：“刘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

“那你快走吧。”

“……”不留我吃完饭吗？

在楚寻看不见的角度，谆然又对他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刘霁握紧双拳，转身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住进对面房子。

“楚寻，工作辛苦了，来，尝尝我做的菜，啊——”谆然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给楚寻，楚寻张嘴吃下。

“好吃吗？”

“好吃。”

谆然露出幸福的笑：“那你多吃点。”

“想让他走不用这么委婉的。”楚寻忽然说。

谆然筷子停了一下：“你发现了啊？”她刻意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然后又假装没掩饰好，原来楚寻都是知道的。

楚寻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不过你耍心机的样子太可爱了，所以配合你一下。”

“讨厌啦。”谆然扑进楚寻怀里。这样会让她越来越喜欢他的！

此时，在寂静的房子里，刘先生一个人寂寞地点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