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知道我是菲罗忒斯大人的神眷者，我能跟菲罗忒斯大人对话，能让菲罗忒斯大人降临到我身上。周围的人都对我笑脸相迎，恭敬有加。

我跟其他人是不同的，我比他们要高贵。这是我从小听到大的话。

我六岁那天，只比我大一岁的丽兹和摩黛丝提被带到了我面前，从此以后我们就形影不离。

丽兹和摩黛丝提都是我的女仆，但我最喜欢丽兹。她很能干，服侍我服侍得跟大人一样好。但这不是我喜欢她的原因，我喜欢她是因为她能跟我一起玩。

丽兹会带着我逃课，我们钻进花园，躲在灌木丛后，跟她一起吃从厨房偷来的点心，一起看大人不让我们看的漫画书。

丽兹爱玩又很能惹祸，如果没有我她的屁股应该已经被打开花了。

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帮她擦多少屁股。

“是谁把走廊的花瓶打烂的！”

修女横眉竖目地对着丽兹和摩黛丝提大吼。

摩黛丝提指着丽兹：“是丽兹！”

丽兹撇撇嘴，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丽兹！我就知道是你！”修女对丽兹扬起手，摩黛丝提在一边咧着嘴笑。

“是我打碎的。”我勇敢地站了出来。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丽兹被打，事先声明，我会帮她完全是因为我受不了女人哭。虽然丽兹当场不会有什么表现，但是私底下会找我哭好几个小时，能把我耳朵都哭聋。

“你撒谎！明明是丽兹打碎的！我亲眼看见的！”

讨厌的摩黛丝提在一边跳着脚大喊大叫，下一刻她就收到了修女的一巴掌。

“你怎么更查尔斯大人说话的！查尔斯大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

摩黛丝提捂着自己的脸哭起来。

我受不了她的哭声，忍不住皱眉。

修女照顾我很久了，知道我的每个表情代表什么，立刻就拧着摩黛丝提的耳朵把她拖走。

“我看你需要关几天禁闭才能懂这些道理。”

“好痛啊！”摩黛丝提尖叫。

丽兹看起来手足无措：“摩黛丝提说的是真的，请不要关她禁闭。”

修女看了丽兹一眼，没有说什么，拖着摩黛丝提离开了。

我拖住要追上去的丽兹：“修女知道我在撒谎。”

“那为什么要关摩黛丝提禁闭？”丽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眼里满是疑惑。

我挺了挺胸：“因为我的话就是真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菲罗忒斯大人的神眷者，以后我会成为教会的大主教。”

“查尔斯，神眷者到底是什么呢？好像你跟我没有什么不同呀。”

“……”当时我没能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神眷者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周围的人都很尊敬我，我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我能健健康康的就好。

没错，我的身体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菲罗忒斯的，这件事我长大以后才意识到。

“查尔斯！长大了我要嫁给你！”我们偷偷玩游戏的时候丽兹这么说过。

我那时还不知道我的婚事不归我做主，小大人一样地抬起头对她说：“我准许了。”

我们交换了用草编的戒指，我把丽兹盖在头上的白色蕾丝掀起，像电视剧上的人一样轻吻她的额头，然后是嘴。

我早已不记得但是丽兹是抬着头还是低着头的，是一脸娇羞还是一脸好奇，我只是一直记得那个场景，记得亲她的时候能闻到草地的草木香气，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些热气，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我一直认为以后我们的婚礼会比这更美好。

丽兹十八岁的时候，我偷偷帮她做了个小蛋糕。我还记得我拿出那个糊成一坨的蛋糕时丽兹高兴的表情，她抱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下，愉快地许愿然后把蜡烛吹灭。

丽兹说她成年了可以喝酒了，我还未成年，所以只能喝果汁。我当时很不服气，趁她不注意把酒倒进果汁里，一饮而尽。

我很快就睡过去了，第二天是在我的床上醒的。

丽兹似乎还在为昨晚的事情高兴，看见我时笑着扑进我的怀里，以前我们最多牵牵手，她这么主动真的让我很高兴。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晚上我经常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睡衣好好地穿在我床上。

我问过周围的人，他们说是我自己换好睡衣的。我就知道是菲罗忒斯大人降临到我身上了。

菲罗忒斯大人也很爽快地承认了他降临过我身体的事。这并没有什么，从小我就知道我是菲罗忒斯大人在人界的容器，这是无上的荣耀，因为生出一个神眷者儿子，我的父母似乎飞黄腾达了。

不过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一天晚上我跟丽兹约好要一起散步，我拜托菲罗忒斯大人不要在那个时候降临到我身上，他笑嘻嘻地答应了。

那天晚上七点，我又失去了意识。

对菲罗忒斯大人的做法我有些不满，但他是伟大的神，我必须服从他。我只好跟丽兹道歉。

“丽兹，抱歉，昨晚菲罗忒斯大人忽然降临到我身上，所以我没去赴约。”

丽兹听完我的话先是疑惑，之后变得脸色苍白，差点站不稳。

“你是说真的吗？”

“对，我真的很抱歉。你没事吧？看起来很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贫血吧。”她裂开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那之后丽兹就变得很奇怪，每天都很没有精神，而且身体越来越差。

摩黛丝提也变得很奇怪，她经常忽然抱住我，在被我呵斥以后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什么晚上在房间等我的怪话。

（谁会去你房间啊！）我拍着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想。

发现真相是在两个月后，丽兹忽然晕倒，被送到医院后查出怀有两个月身孕了。

我感觉遭到了晴天霹雳。

“孩子是谁的？”我问她。

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心疼了，没有再追问。

我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听到了摩黛丝提对她说的话：“孩子是查尔斯的吧？”

（怎么可能，我跟丽兹最亲密的动作就是亲嘴而已，怎么可能有孩子？）

丽兹：“……”

“怎么？发现跟你做的事菲罗忒斯大人不高兴吗？我可高兴得很，最近每天晚上菲罗忒斯大人都会降临到查尔斯身上来我房间，凌晨才离开……”

后面摩黛丝提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丽兹就从病房窗户跳下去了。她的病房在九楼，没有任何缓冲地掉到地上，当场死亡，带着我跟她的孩子。

因为丽兹的死我有几天吃不下饭，照顾我的人很着急，不顾我的反对给我打吊针。

“你的身体不是你的，是菲罗忒斯大人的！为了菲罗忒斯大人你就应该好好吃饭，保持健康！”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恨神。

原来我之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我可以任由神用我的身体做任何事，但是我无法容忍他用我的身体伤害丽兹。

我开始反抗，不吃饭，用头撞墙，用玻璃碎片割自己。很快我就被绑了起来，只有菲罗忒斯降临到我身上的时候才会给我松绑。

我抗争了许久，最后我放弃了，任由自己成为菲罗忒斯的一个容器。

我心脏中了一枪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是清醒的，我听见菲罗忒斯在我脑海大吼大叫。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办法退出！”

胸口很痛，不过我还是笑了出来。

“丽兹，我终于能去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