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章 起杀心寒漪行刺燕王(1 / 1)馥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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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漪猛然转身,双手握紧匕首,义无反关再朝燕王扑去。而燕王却顾虑着对方是个身怀有孕之人,本欲同她周旋,再相机卸下匕首,岂知辛夷突然从一旁挡来,寒漪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直捅入她腹腔。

燕王接住了她向后倾倒的身躯,扶她坐在地下,他见贴身护卫重伤,终于勃然大怒,拎起从辛夷手中掉落的宝剑,欲向寒漪回刺过去。

妙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弱不禁风又有孕在身的寒漪如何会亮出白刃杀向燕王?辛夷中刀,燕王怒起,寒漪命在旦夕,可她不能袖手旁观,若山允恭的孩子该如何是好?她疾步到寒漪身旁,将她推向雅间门口。

燕王怕误伤了妙弋,连忙撤招,旋即劈剑再向寒漪,妙弋欺身拦阻,两手握住他执剑的手,急道:“请四哥饶她一命,她怀的是允恭的孩子。”

朱棣握剑的手顷刻间变得僵硬,他低首看向她,眼中仍有怒色,妙弋见他稍有犹豫,忙对寒漪道:“你还不快走!”

寒漪看着自己两手的鲜血早吓得愣在原地,直到妙弋叫她快走,她才回过神,返身夺门而出。

辛夷发出痛苦的呻吟,朱棣弃了剑,回到她身边,从地上抱起她快步离开。辛夷仰面看着他焦急的神色,被他心地抱上马车,刀口虽然剧痛难忍,可她唇边却挂着一丝笑意。

妙弋犹难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失神呆立了半晌才走下楼阁。

允恭的别院中,寒漪瘫坐在那株西府海棠下,她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那酒楼走回来的,兀自盯着沾满血污的双手,突然失声尖叫起来,吓坏了从房内迎出的婢女,她乱挥乱舞着手臂赶开搀扶她的婢女们,靠在树干上,失心疯般地自语着:“我杀人了,我杀了她”

妙弋在府中也是失魂落魄,坐立难安,她想去别院向寒漪问个究竟,又思量着应该先去燕王府探视辛夷。她为保寒漪必是彻底得罪了燕王,想起朱棣当时愤怒的眼神,她仍有不寒而栗之福彷徨不定良久,她命人唤来府中鬓发斑白的医官,请他备下上好的止血药材,决定前往燕王府。

居放领了妙弋和抱着药匣的盈月穿行在王府中,经过四间气派的正殿,转上抄手游廊,又行出一间大进深的套殿,在一座有着一排漆金抱柱的殿外停住,居放进殿向燕王通禀,妙弋同盈月等在丹墀上,主仆二人还不知,燕王此时正负手立在殿西侧窗扇后,默默注视着她。

妙弋仰望着正殿殿檐下五彩金云龙纹的彩画,幽幽叹了口气,盈月在她身后声道:“姐别怕,燕王还能吃了咱们不成,姐诚心实意来登门致歉,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哪。”

妙弋道:“我只担心辛夷伤重不治,方才居放闪烁其词的不曾明,会不会她真的”妙弋越想越是忐忑,不觉绞紧了手中的丝帕。

界寺的道衍和尚恰从殿廊一侧经过,他一眼认出了妙弋,站在廊下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徐姑娘,又见面了,贫僧有礼。”

妙弋转身看时,也认出了他,忙走上前双手合十还礼道:“原来是界寺搭救洛儿的道衍师父,师父安好。”

道衍道:“徐姑娘可是来探望燕王殿下的护卫辛夷的?”

妙弋点头道:“道衍师父目光如炬,不知辛夷现下伤势如何?”

道衍微微一笑,道:“贫僧刚从辛夷姑娘那处而来,正是要向燕王殿下回禀她的伤情的。王府良医所出动了所有医官都束手无策,贫僧恰好来王府为燕王殿下宣讲经文,便用了一剂家传秘方将她性命吊住,暂且无碍了。”

燕王府的医官都无计可施,道衍却能妙手回春,妙弋不由肃然起敬,道:“道衍师父身在空门,却竟还是医界圣手,辛夷所幸遇到师父挽救,真是福大命大。”

道衍看了看盈月手中的药匣,道:“贫僧还需再次配制救治辛夷姑娘的秘方,尚缺一味名贵药材,可以看看徐姑娘带来的药匣吗?”

妙弋闻言,忙将盈月手中的药匣打开给道衍查看,道衍点头而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贫僧所缺的那味收涩之药深海乌鲗骨,正在这药匣之郑”

妙弋不觉展颜一笑,道:“那太好了,道衍师父快请收下吧。”

燕王在窗后见愁眉不展的妙弋忽露惊鸿一笑,颇为好奇。道衍捧过药匣,满意地笑着径自走进殿内。盈月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道:“姐,这大和尚同燕王是什么关系?居然不用通禀便能进殿。”

妙弋道:“我总觉得他的一双眼睛能看透人心。”

殿内槛窗下,燕王将药匣打开看了看,对道衍道:“这些药材王府都不缺,大师怕是在替本王宽慰她吧?”

道衍笑呵呵地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慧眼,只是,殿下要何时才肯见徐姑娘呢?”

燕王道:“只因从未见过她这般在意本王的情绪,便不急于见她了。”

燕王这段心思,道衍自然了如指掌,他道:“殿下曾烦恼误伤了莫玄性命,如今辛夷姑娘遭遇旦夕之祸,反令徐姑娘紧张不已,想必会对殿下误杀莫玄时无可奈何的心绪感同身受。”

殿外,一名府兵急急来报,居放自殿内迎着,那府兵道:“魏国公之子徐允恭在王府外持械叫嚣,来者不善,属下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殿下示下。”

妙弋在丹墀上听得清楚明白,这允恭定是听了寒漪撺掇,不明就里便来燕王府寻衅,于是匆忙转身带了盈月奔府门而去。

允恭手中绰了一只錾金枪,正立在燕王府外叫阵,忽见长姐竟从府内走出,惊诧道:“你如何会在燕王府内,燕王呢,我今日定要同他厮杀一场!”

妙弋气恼道:“徐允恭,你犯什么混?快随我回府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允恭将手中錾金枪一抖,道:“寒漪险些被燕王拿剑杀了,她还有着身孕,我难道不该替我的妻儿讨个公道吗!”

妙弋走近前伸手按在錾金枪上,道:“那寒漪有没有告诉你燕王为何要拿剑杀她?是她行刺在先,燕王的亲随护卫被寒漪拿刀捅成重伤,如今尚在生死线上挣扎,你切莫听她一面之词。”

允恭愣了愣神,寒漪的确未曾告诉他行刺之事,可她为何要刺杀燕王,竟将燕王护卫捅伤,此事太过蹊跷,他无法想象。

府门内一阵骚动,燕王在府兵的护卫下出现在阶基之上。允恭露出了嘲讽的笑,道:“欺压弱质女流时何等威风,现在却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大丈夫!燕王,我妻子受你恫吓,恐有产之忧,我如何能同你善罢甘休!”

他粗暴地将妙弋的手掰开,提了錾金枪便要跃阶而上,妙弋紧追两步抬手抓住他左肩肩头,他回身挺枪虚刺过去,妙弋也不躲,她料定允恭不会同她真的动手,对他道:“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允恭陌生地看着她,出了令她此生也无法释怀的话,他道:“徐妙弋,丢饶是你,你同燕王孤男寡女在酒楼上饮酒纵欲,如今又上赶着自己送进他王府里去,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替你不耻!”

妙弋呆立住,眼中满是委屈和困惑,盈月在阶下急地要跳脚,她道:“允恭少爷,你误会姐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允恭瞪着盈月道:“你也脱不了干系,她不遵闺阁礼教,你就是最大的帮凶。”

盈月气结,女子最重名节,可允恭少爷居然当众污蔑长姐清白,她可不似妙弋那般能忍,眼泪叭嗒叭嗒地滴落下来。居放见状从阶上下来,立在允恭面前正要替主仆二人话,妙弋展眼间已飞步到他身侧,将他腰中掖着的马鞭抽出,将鞭子指了允恭道:“你对我出这样的话,作为长姐,我该用皮鞭子抽你,我再同你一次,要么马上离开,要么跟我打!”

允恭意在燕王,他懒怠再理会妙弋,打算绕过她,不想却被她挥出鞭子缠住了錾金枪,两厢拉锯僵持不下,他没了耐性,使蛮力硬拽,妙弋怎拼得过他的力道,忙撤了鞭,见他还要回身往阶上冲,她也急了,扬起皮鞭,抽打在他胸前,响亮的鞭声过后,允恭锦衣的前襟撕裂,左腮上也落下一道血痕。

妙弋没料到他竟未躲开这一鞭,见他破了相,伤痕处渗出血水,她心疼得紧,走上前伸出手抚在他腮边,问道:“疼吗?”

他岂会领情,抬手重重打开了她的手,道:“你一定要帮那个外人,与我为难吗?”

妙弋劝道:“有我在,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任性妄为。允恭,你不能因为一个寒漪而做出悖逆之事,她要刺杀燕王,你现在是要步她的后尘吗?燕王他没有同你们计较,你快收手吧。”

允恭以手背抹开腮边滑下的血水,道:“我懂了,你看不上寒漪,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弟弟,从今往后,休怪我也不认你这个长姐。”他转回身,将錾金枪扛在肩上,大步离开。

朱棣走到她身旁,声音低柔地道:“妙弋,我没有替你出面,只因顾虑着你们亲姐弟之间,若被我掺搅进来,只怕会令你们嫌隙更深。”

妙弋敛去茫然之色,面对了他,道:“我明白,四哥,我原该谢你的。辛夷受伤,允恭不分青红皂白闹上门来,我实在抱歉,我会在佛祖面前为辛夷祝祷三日,祈愿她尽快痊愈。”

她将皮鞭递给身旁的盈月,道:“替我还给居放。”而后朝朱棣深深福了一礼,返身落寞离地去。朱棣想要开口留她,想起方才允恭伤她的话,出于对她的保护,终是没有再开口。

盈月将皮鞭两手捧了送到居放面前,他忙接过,关切地道:“你别难过,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她虽闷闷不乐,却勉强对他笑了笑,道了声谢。向朱棣施过礼后,一路跑着去追妙弋了。

朱府也依旧不平静。

崇岐压根没再进过新房,他仇恨邓悬让他成了京中仕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也深怨芊蔚惹下伤风败俗之嫌,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他从好事之人口中道听途来许多不堪入耳之言,甚至有劫婚的邓悬同芊蔚青梅竹马,早有婚约,二人在郡侯府时一向亲密无间,出双入对从不避嫌,只因太原郡侯看他仕途无望,才毁婚另择了朱府。

崇岐越想越来气,他喝的酩酊大醉,睡在书房,谁叫也不理。新媳妇独自一人向公婆奉过茶后,便也将自己闷在新房中,再不见人。

这一日晚间,崇岐再也绷不住了,凭什么芊蔚从不来向他解释,明明被她辜负,自己却只能夜夜宿在书房。他趁着酒劲,撞开了新房的门,一把挥开那起身相阻的陪嫁丫鬟,也不顾芊蔚早已睡下,硬将她从床榻上扯起,醉醺醺地道:“你睡得倒安稳,怕是早在梦中同邓悬相会了吧!”

芊蔚披散着长发,只着了一身薄如蝉翼的寝衣,她并没有睡去,正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着,却无端被崇岐拎了起来,竟还口没遮拦地污蔑她,她又气又怨,猛然推开他,道:“你怎得胡言乱语起来,我不管你在外面听了什么话,只是别在我这儿拿谣言中伤我。”

崇岐被她推坐在地下,他抬起醉眼,朦胧间只觉她美得不真实,芊蔚见他仰首盯着自己乱看,羞怯着忙地缩回榻上,拉起锦被盖在身前。他见不得她对自己这般提防,已嫁为人妻却遮遮掩掩,似对他嫌恶不已,便又来了气性,故意爬上床榻,伸手去扯她怀里的锦被,还道:“你既嫁了我,为何不肯给我看?还是,你已经给了悬”

话未完,只听清脆的一声响,他面上被芊蔚狠狠甩下一巴掌,两人都呆滞住,半晌,崇岐摸了摸脸颊,冷冷一笑,突然发力将她按在榻上,她吓坏了,拼命地挣扎,呼唤着她陪嫁丫鬟桃的名子,桃无畏地冲过来,从后拉扯住崇岐,凄厉地道:“别伤我家姐,我跟你拼了!”

吵嚷声惊动了睡在偏房的嬷嬷们,崇岐趁众嬷嬷披衣赶来之前,灰溜溜地逃出了新房。新房中掌起灯,当嬷嬷们听闻了前因后果,无不在指责桃,桃委屈地抱着芊蔚直哭。

陪嫁嬷嬷遣散了众人,语重心长地对芊蔚道:“既然相公迈出了这一步,便是有同你修好的打算,他虽话的难听零儿,可你也不该打了他一个嘴巴子,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是你的夫婿,你原不该这么冲动。”

芊蔚抹泪道:“他是我的夫婿,便不该不信任我,还对我出那种令人不齿的疯话,我不会原谅他。”

嬷嬷摇头叹气,服侍她擦洗睡下。从那之后,崇岐虽再没饮酒侵扰过她,却也与她形同陌路,就连新娘子回门那日,也未曾出现。芊蔚只得在父母面前称东宫有要事,崇岐离不得太子身边,才算搪塞过去。

却皇城中近来有件大事,帝后正筹划为东宫立继妃。

太子本不愿大张旗鼓地举办选妃仪式,他已有心仪之人,只需一道赐婚的圣旨便可皆大欢喜,可朱元璋却坚持己见,认为大明皇储的婚事不该草率而定,太子不敢拂逆父皇,私下只问了马皇后,徐家妹妹可在候选贵女之列,见马皇后点头,他才放下顾虑,不再反对选妃之事。

数千名门闺秀经过严格的层层筛选,最后仅余五十让以入宫面圣,参加最终决选。

太子茕茕孑立在东宫正殿前汉白玉雕栏环绕的丹陛上,看血色残阳落下地平线,整个皇城顷刻间被幽暗吞噬,空旷静谧得令人窒息,哪怕阖宫早已灯烛荧煌,也抵不住他想要走出这黑夜藩篱的冲动。他想,此刻若是妙弋在他身边有多好,他会把心底深埋的孤独倾诉给她听,只要有她陪在身边,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着,也能忘却如同深陷漆黑深渊的凄惶之福

早过了传晚膳的时辰,可太子似乎并无食欲,远远侍立着的刘霖生怕饿着了太子,按捺不住缓步上前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您操劳了半日了,还未用晚膳哪,奴才扶您回去吧。”

太子却道:“刘霖,我总觉得隐隐不安,你去打听打听,已进宫的贵女当中有没有徐姑娘。”

而就在此刻,马皇后近侍太监亲临魏国公府,禀过谢夫人,便将妙弋请上车驾往皇城而去。妙弋将收纳了鸳鸯玉刀的锦匣放在随身行装当中,此番马皇后传她入宫是为礼佛之事,她打定了主意,若无机会遇到太子,便是委托内监宫人也要将这玉刀退还到太子手上。

刘霖在贵女们下榻的宫室翻看着整册贵女名簿,心下大疑,他同执事女官反复确认,女官只是回复他入宫的五十位贵女中并无一人姓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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