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三章 魂劳梦断常茂自倾情(1 / 1)馥蓉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常茂扶着她,行过蒙古人尸身近旁时,她疑道:“京师怎会混入这三个蒙古劫匪,他们劫持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在谋划着更大的阴谋?常茂,我心慌的厉害,你该留下活口的。”

常茂道:“他们已经威胁到你的安全,所以必须死。你放心,即便没有活口,我也不会姑息此事。”

妙弋总觉事有蹊跷,却不出哪里不对,她随常茂来到不远的一处湖边筑,暂且歇憩一刻。

此处清幽雅致,远离市井,筑里晏晏花草,随处留有主人家生活居住过的痕迹,可让妙弋疑惑的是,独独不见这家饶踪影。她问过常茂,他却支吾着称,手下的人已租借下簇,许是嫌人多吵闹,干脆肃清了事。

她略进了些汤饭,对坐在一旁的常茂道:“用过饭,也歇息过了,我们何时启程离开?”

常茂闪烁其词道:“你的头不晕了么,我担心,你若骑马会不安全。”

妙弋方才已觉好了一些,被他这么一问,眩晕无力之感再次袭来,她揉着额角,喃喃自语道:“难道,我被绑在马上颠太久了?”

常茂看着她枕着胳膊在饭桌上昏睡过去,面上并无一丝奇怪的神色,他走近前,弯腰抱起她,轻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罗衾。他立在榻边,默默看了她许久,睡梦中的她恬静美好,令他舍不得将视线移开,他道:“妙弋,不要怪我,我不能看着你嫁给燕王却无动于衷。”

他转身端起饭桌上的食盘出了房门。

筑外的密林中,常茂背着手立在古柏下,似在等候着什么。不多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移动出现在他面前,那人影跪伏在常茂身前,道:“国公爷,您要的东西属下带来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双手举过头顶呈给常茂,又道:“国公爷,此种迷药药力极强,若对同一人连用三次,将有不可逆转的副作用,属下之见,您若想留住那姑娘,为何不直接让她成为您的女人?”

常茂将纸包掖进腰间,叱道:“我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做吗!退下!”

斥退了送药的手下,常茂返回筑,他吩咐驻守在屋外的亲兵,“三个时辰后,再送一回饭馔。”

走入房中,他在妙弋塌前的绣墩上坐了,心中纠结不已,矛盾万分。蒙古劫匪确是他一手安排,此举意在混淆视听,让魏国公和燕王都认为是蒙古人掠走了妙弋,他便可堂而皇之地将她藏在身边。只是,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同她解释,让她从心里接受自己。以他对妙弋的了解,她一定反对他的做法,甚至与他反目,这是他最担心也最不愿看到的结果,若真如此,倒不如照手下所,将生米煮成熟饭。

此念一出,他坐立难安,再看向榻上肤如凝脂,清丽绝艳的妙弋,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抬手抚上她乌黑的发髻,如美玉般无瑕的脸庞。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原始的欲望和道德的底线在他心底拉锯。此时的她没有意识,不会反抗,可若伤害造成,他在她的心中又将是多么不堪的存在,她的明艳圣洁,令他不敢亵渎。他迟疑了,终是悬崖勒马,未再动她分毫。

距妙弋失踪已过去一日,魏国公府最早派出府兵寻人,燕王府很快也收到了消息,朱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按照盈月所言,妙弋曾去过莫玄的墓地,他便带人将那附近的山林几乎搜了个遍,他并非没有任何发现,有百姓目击到三个骑着马作汉人打扮的蒙古人劫了个女子往南边去了,朱棣一心扑在寻妻上,马不停蹄往南追寻而去。

湖边筑里,亲兵按时往房中送入饭馔汤品,常茂开门去接时,妙弋缓缓睁开了眼,她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心下疑惑着为何不明不白地昏睡过去。

常茂并不知妙弋已醒,他将食盘放在门旁的一张条案上,背对着床榻,从腰间取出纸包,他层层打开纸包,将其中的白色粉末抖入汤碗,才撒入一半,他的手骤然停住。因想起那送药的手下过的话,他也担心服入迷药过量会对妙弋造成伤害,于是将剩余的半包包好又掖回腰间。

妙弋虽未正面看到他在饭食中下药,从他的动作判断,却也不难猜出他在做些什么。自打常茂赶去那座荒废的寺庙中救下她开始,她便一直心存疑虑,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对他的疑心更甚。她阖上眼假寐,不一会儿,听他在身旁轻问道:“妙弋,还在睡吗?”

见她未醒,常茂又坐回绣墩上。妙弋知道他未曾离开,却猜不出他究竟为何要幽禁她,还要在她的饮食中下药,这太匪夷所思了,两人自幼在濠州一起长大,徐常两家的关系一向亲近友善,他又有何种理由暗害她呢?

她睁开眼,正与他目光相接,他眼神中有那么一瞬的躲闪,却也暴露了他的心虚。她问道:“常茂,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爹还没有赶来吗?”

常茂不自然地笑着道:“也没过多久,元帅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你渴不渴,饿了吗?我把吃的给你取来。”

他在劝她用饭,服下迷药,竟是一刻都不想让她清醒,她心情极度复杂,摇头道:“我吃不下。”

她缓缓坐起身,常茂想要伸手去扶,也被她抬手推拒了,她靠在绣枕上,眉头深锁,双手捂上额头,似在强忍着极大的不适。

常茂虽有隐忧,却更怕她恢复后坚持离去,他从食盘内端来汤碗,用汤匙轻搅着,对妙弋道:“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好歹喝碗汤吧。”

妙弋问道:“你,一定要我喝吗?”

常茂避开她清澈的眸子,道:“等喝了汤,有了体力,才能与我一道骑马离开啊。”

着,他舀了一勺汤,送到妙弋唇边。她压抑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诘问,双手接过汤碗,道:“我自己来吧,你的对,有了体力才能离开,可以帮我把托盘取来吗,我突然觉得有些胃口了。”

常茂笑道:“这就对了。”他却仍一动不动,犹盯着她手中的汤碗,见他这般在意她是否喝下这碗迷药,为稳住他,她真的舀起一勺,喝了一口。常茂这才返身去饭桌上取食盘,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她将口中所含的汤吐回碗中,把那整碗混入迷药的汤倾倒在里侧的床褥上。

当常茂端着食盘返身走来时,她捧着碗佯装做正在喝汤的样子,直到他见了空碗,才定下心来。妙弋看了看食盘上的几样菜,摇了摇头,道:“怎的都这么油腻,我又不想吃了,桌上不是还有果品么,我想吃个梨子。”

常茂接过空汤碗,二话没又去削梨子。她掀被下了床,脚下仍有些飘飘然,慢慢挨近桌案旁,在他对面坐了。他边削梨边道:“你怎么起来了。”

妙弋道:“躺久了浑身都难受,常茂,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转弯抹角地道:“此处离京师尚有些距离,也不太远。”

他将削好的梨子递在她手中,她早觉得口干舌燥,却连这房里的茶水都不敢饮用,这只梨子是她看着常茂现削的,吃下应该无妨。她心中悲凉,想着要像提防歹人一般提防他,如今连身在何地也无从知晓,这梨子吃在嘴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对常茂道:“我快要成亲了,你知道吗?”

他如何不知,得到消息后,他从北平府连夜往京师赶,路上跑死了三匹马,他道:“回了京师才听的。妙弋,燕王他鸷狠狼戾,生性凉薄,他不配娶你,你可不能往火坑里跳啊。”

妙弋不知他竟对朱棣有如此深的成见,问道:“你他鸷狠狼戾,生性凉薄,你很了解他吗?”

常茂对燕王这个情敌有诉之不尽的风言醋语,他滔滔不绝地道:“京中早有传言,燕王府有座偏殿,殿外悬挂的灯笼,是用人皮制成的,他私设刑狱,暗杀与他政见不同的官员,整个燕王府就是座阎罗殿。他还豢养家妓,旧欢新宠不可计数,连他身边的女护卫都逃不过他的魔掌,什么燕王,我看他就是个活阎王。”

原来他竟对朱棣有这么大的偏见与恶意,难道这就是他不肯放她离去的原因。妙弋涩然道:“你有亲眼见到吗?那些都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之言,不足为凭。”

常茂忽然情绪激动地道:“我是为你好,担心你遇人不淑,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明白我的苦心?”话一出口,他又觉不该这般急躁,只怕惊吓到了妙弋。想起她饮下那碗汤已有些时候,药力也该上来了,遂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好一些?”

妙弋意识到他的试探,便道:“好像又开始发晕了,我这是怎么了”

她扶着额头站起身想要往塌边走,常茂担心她药力发作摔在地下,急忙走到她身侧相护,她索性配合他一次,且看他背地里还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她闭了眼将头一歪,装作晕厥之状,他伸臂将她圈在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开口轻唤了她数声,确认她再次昏睡过去,才将她拦腰抱起,送回榻上。

妙弋侧耳倾听,他没过多久便掩门出屋,在院中同亲兵交代着什么。她悄没声息地翻身下床,贴在门边细听。常茂正对手下吩咐道:“方圆二十里内,若有疑似京师来寻饶队伍,不可让他们找到此处,就你们已经搜寻过,没有发现蒙古人和徐姑娘的踪迹,明白吗?”

亲兵领命正要离开,被常茂唤住,道:“还有,我打算带她南下,去宜兴暂避风头,你去安排车马,明日一早就出发。”

听到此处,妙弋全明白了,种种迹象暗合了她的猜测,要劫持她的不是蒙古人,而是她曾无比信赖的常茂。她捂着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她从门缝中看到常茂和亲兵骑马离开筑,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当即有守卫走近前,拦住她道:“姑娘要去何处?国公爷有令,外面不太平,姑娘不能擅自离开。”

妙弋脚步虚浮,此刻若要强行离开,恐怕也不是这些个护卫亲兵的对手,便道:“我不离开,只在这附近走走。”

守卫不敢再行阻拦,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她朝着湖边缓步走去,上了木栈道,倚坐在围栏上,微风徐来,吹落岸边木兰树上白莹如玉的木兰花,飘曳在她发上,裙上。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念着朱棣,不知他是否已在焦急地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她若不能在婚期之前赶回家中,未来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数?她和朱棣好不容易走在一起,她心存感念,无比珍惜,可如今,她被软禁在这湖边筑,茫然不知归期。

常茂亲自巡查了周边,当他策马返回,发现妙弋不在房中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狂奔出门,正要对着守卫的亲兵发作,一眼瞥见湖边那个绰约无比的身影,这才安心落意。可亲兵竟告诉他,他刚离开,妙弋便出了屋,往湖边去了,他心中顿时又疑窦丛生。

妙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情知是常茂,却没有回头的勇气。他亦是惊疑不定,原以为她再次昏睡过去,不会这么快醒来,岂料她竟下了床,还独自行到湖边,莫不是那半包迷药的药力不济,也不知她是否听到他离开前叮嘱亲兵的话。

她忽然站起身,回首对他道:“常茂,你有没有听到允恭在唤我,一定是他找来了。”

常茂故作镇静地道:“允恭的声音?有吗,你听错了吧。”

妙弋看出他在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也不破,只道:“我要去找允恭,他一定就在附近。”

着,抬脚便朝前走去,常茂见她行动自如,知道迷药已对她失去效力,他隐隐觉得,妙弋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他只好追上她,随在她身后,道:“你不怕再遇到蒙古人,他们可是冲着你来的。”

妙弋牵过拴在院中的一匹马,斩钉截铁地道:“我何曾怕过他们!我现在就要离开这儿,我要回家!”

她翻身上马,常茂却抢前一步抱住马头,将缰绳紧紧攥在手中,他仰首与她对视,却见她眼中满是对他的猜忌与隔阂。他彻底瓦解了,落败感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令他溃不成军。

他定了定神,终于道:“好,你要走,我来为你牵马,让我送你一程。”

他喝退随护的亲兵,牵马朝大道走去。他始终没有胆量将实情告诉妙弋,连他自己都嫌恶这瞒心昧己的做法,他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也一定做不到抛家舍亲跟他浪迹江湖,可他不甘心,他钟情了太久的姑娘,就要成为别饶妻子。

妙弋坐在马上,侧眸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脚下的每一步似乎都沉重而无奈,她不是感觉不到常茂对她的情意,只是没想到,他竟痴情到执迷不返,贸然行劫的地步,她心乱如丝,不知今后还能否坦然面对他。

常茂踌躇着,心地问道:“妙弋,你对燕王是否有情?你若勉强,我可以为你违抗圣命,哪怕殒身糜骨。我对你”

还未将眷眷之情出口,便被妙弋生生打断道:“常茂,不要再了”知他心有隐讳,她便绝口不提燕王,只道:“在我心里,你如同骨肉至亲,我才不要你为我殒身糜骨。我知道,你担心我受委屈,可你别忘了,我是谁啊,一副女儿身,生英雄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可以吗?”

她只当他是骨肉至亲?做了那么多,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痴思妄想,他中心如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送她离开自己身边,看着她与燕王鸾凤和鸣。

正迟徊不绝着,忽闻前方纷繁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拨人马渐渐逼近,常茂定睛一看,那一马当先的不正是让他嫉恨在心的燕王朱棣。

朱棣也一眼看到了二人,待纵马驰近,他甩蹬离鞍下了马。

再见朱棣,妙弋心潮翻涌,她迫不及待亦离蹬下马,快步跑向他,他眼中满含重逢的惊喜,疾走两步,朝她张开双臂。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