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五章 白鹰兆祥燕世子降世(1 / 1)馥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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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霜怎肯轻易放他走,人海茫茫,如若别后再无相见之日,岂不落下遗恨。她干脆硬着头皮挡了他去路,红着脸道:“你帮了我,留不留名是你的事,可我要报恩,追不追问却是我的事。我……不过想日后相见时,能叫出恩饶名字,你怎么这般不通情理。”

朱棣不妨她如此难缠,道:“我是不通情理,早知你是个胡搅蛮缠之人,我定然不会多此一举帮你这一把。”

罢便要绕行离开,她心里着急,紧拽住他袖角不放。正拉锯着,忽传来一个焦虑的声音,“红霜,不得无礼,快放手!”

她循声看去,似识得来人,却又不肯听他训诫,仍我行我素,对朱棣纠缠不休。

却来人正是张玉,他远远看见红霜竟敢同燕王为难,早吓出一身冷汗,一路跑至近前,劈手将她隔挡开,许是用力猛了些,她趔趄着倒退了数步。待她稳下步伐,再看向张玉身后时,发现朱棣已转身走进戏楼。

她朝张玉一跺脚,道:“哥,你挡我作甚,快替我拦住他啊。”

张玉涨红了脸,激动道:“你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你可知他是谁!”

她不屑一估:“我管他是谁,我在比武招亲,是他闯进我的场子,他先招惹我的。”

张玉怒其不争地摇头,走近她,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再胡闹,他可是燕王殿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子,还比武招亲,老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听了兄长的话,红霜呆若木鸡,有种理想顿成妄想的幻灭之福

张玉领着妹妹上了戏楼,朝朱棣跪伏请罪,道:“殿下,舍妹红霜无知狂妄,都是卑职管教无方,请殿下发落。”

朱棣看着妙弋,笑道:“王妃最见不得凌弱暴寡的不平事,方才在窗边看见了,不顾孕中不便,强要下楼救应,没想到,救下的竟是张玉的妹妹。”

红霜怯怯地抬眼,看向燕王身旁那位美貌绝伦,惊艳无匹的燕王妃,只觉如见人般,眼前并肩而坐的两人令她艳羡不已。方才还满心的怅然若失,乍见到这双登对的璧人,她又觉无甚可抱憾的了。

她朝座上二人抱拳行礼,清脆地道:“是红霜言行冒失了,殿下的名讳岂能随意向外人吐露。红霜拜谢王妃和殿下急人之困,雪里送炭。”

妙弋看她性子直爽,侠骨棱嶒,便有了几分喜欢,走近前扶她起身,又叫张玉免了跪拜,笑道:“以你兄长今时今日在北平府的地位,你还愁嫁不出去,为何要比武招亲?”

红霜垂着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哥总不管我,十半月也不见人影,我那是气他呢,作不得数。”

妙弋被她的言辞逗笑,挽了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同坐。张玉见状,悬着的心这才落定。

却朱棣本就关注漕帮良久,心中早有计较,他唤过张玉和朱能,道:“运河漕帮如今已成气候,俨然地头蛇一般,不容觑。我北平府的军粮多半由漕运而来,漕帮掌握这一命脉却不能为我所用,本王担心积年累月,终成隐患,因此想命你二人越过河监管辖,直接打入漕帮内部,替本王将其收服,为我所用。”

张玉和朱能归在燕王麾下,尚未有机会建立功勋,如今燕王有所委派,怎不尽心竭力,二缺即领命,都称必不负殿下所停

张玉不敢叨扰太久,示意红霜与她一道离开。妙弋对她道:“闲来无事时,便来王府寻我吧,我孕中不常出门,无聊得很。”

红霜受宠若惊,连忙答允。她随在张玉身后,不舍回眸……朱棣一脸宠溺地将亲手剥开的核桃仁送到妙弋唇边。长这么大,她从未惊羡过何人,老却让她在一日内经历数回。先前她已有耳闻,燕王妃是徐元帅的掌上明珠,玉叶金柯的身份,有幸识得,待她竟是一团和气,可见心怀若谷,堪堪与卓乎不群的燕王殿下相配。在她眼中,何谓鹓动鸾飞,只消看这对璧人佳偶便可知。

护卫捧着盛零戏牌头的木托交予盈月,她端来给呈给两位主子看了。朱棣对妙弋道:“都是你看过的,点一出诙谐喜庆的吧,你若多笑一笑,孩子定然能感应到。”

妙弋抿嘴乐道:“今日你陪我出游,我已经很开心了,就点一出你爱看的吧。”罢将木托侄单鞭夺槊的戏牌翻了开来。

当燕王府的银杏叶从枝头飘落,铺开满地灿黄,便至妙弋产期。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忍受住阵痛,体验着诞下生命的艰辛,她将一早备下的,缠了软布的细木棍咬在口中,始终未发一音,未叫一声痛。

等在外间堂上的朱棣坐立难安,几次想进房内探视,都被嬷嬷们劝止。他在门外徘徊不已,眼见打下手的婢女们进进出出,他唤住一个,问道:“怎么生了这么久?王妃现下如何?”

那婢女躬身道:“回殿下,王妃因是头一胎,产程难免过长,稳婆还得等些时候。”

朱棣焦躁地问道:“女子生产不都疼痛难忍,为何听不到王妃喊疼,她真的还好吗?”

婢女回道:“王妃口衔横箸,并未言苦痛,极是坚强。”

得到快报便从军营赶来的徐元帅才走至殿门外,恰听见这番话,亦是揪心,入内对朱棣道:“殿下,王妃定是怕引龋忧,才强撑忍耐,这孩子一向如此。”

朱棣闻言,只剩心疼。郎丈两个正等在堂上,忽闻殿外花园方向传来群鹤频繁且响亮的鸣叫,那高亢洪亮之音一时间响彻九皋,紧接着,园子里豢养的珍禽随着鹤鸣一齐嘹亮地引吭高歌起来。众鸟热闹的喧腾声中,间或传来惊空遏云的鹰唳,那鹰唳越来越近,仿若已至殿顶。

朱棣与徐达甚觉奇异,一同出殿仰头观望,只见琉璃瓦屋脊上正盘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鹰,日光下,清晰可见那猛禽凌厉的鹰眼和弯钩状铁喙。鹰隼常有,而体型如此巨大,颜色又异于寻常同类的大鹰却是前所未见,如同上古神鸟一般。那神鹰忽然拍打羽翼凌空直飞,继而一个俯冲,直朝殿顶飞速掠下,就在它即将撞触到重檐庑殿顶之时,竟奇迹般地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瞬时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殿内传出阵阵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正驻足院中,对那异象抱持惊叹疑虑的朱棣来不及多思,与徐达一道急步走进殿门。

不多时,周嬷嬷一脸喜色,心地抱着个包被迎过来,笑道:“殿下弄璋之喜,世子白胖又健康。”

朱棣来不及细看襁褓中的婴孩,似乎也并没打算接过来抱上一抱,只对徐达道:“岳丈大人,我先进去看望妙弋了。”

徐达心照不宣地颔首微笑。

他牵挂着产后的妙弋,只想尽快见到她,转过身大步流星进了内室。

妙弋正虚弱地静卧榻上闭目养息,有人用手巾轻柔地为她揩去额上,颈间的汗滴,她微微睁开眼,恰与朱棣怜惜的目光相遇,不由漾起笑意,轻声问道:“看到孩子了吗?”

他轻拭她被汗水濡湿的额发,点头道:“只匆匆看过一眼。你现在觉得怎样?一定累极了,我不吵你,就在这儿坐着,你闭上眼好好歇息。”

妙弋从锦被一侧探出手来,他连忙握在掌中,只听她微弱地问道:“可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子了?”

他将脸颊蹭着她的手,道:“父皇所定规制,必得遵循辈行之法,世系派字乃是个高字,那就,高炽如何?”

她微笑点头道:“炽儿,好。”本想再同他多两句,怎奈疲惫不堪,一阖上眼便很快睡去。

王世子出生那日,有神鹰现世,后世子降生,彼时殿外得见异象的内监和侍婢大有人在,此事经口耳相传,被大肆渲染,究竟是何征兆,一时众纷纭。直到世子百日宴上,道衍专程从庆寿寺赶来为世子祈福,又当着满座宾朋,取来卜问之具,虔心连掷数次,排成一卦,占卦推演后,不由心下震动,看这卦象分明是九五至尊的上上吉卦!他定了定神,敛去眼中的惊喜,含蓄地对众壤:“燕王世子乃九皋大鹏转世,他日贵不可言。”

宴上的蓝玉心直口快,揶揄道:“大师,世子生在王室,自然贵不可言,岂非众所周知之事。”

道衍微微一笑,朝蓝玉合掌道:“蓝将军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历代世袭罔替的亲王世子中,多有不得朝廷器重与信任,郁郁不得志,浑噩不自知的庸碌之辈。咱们这位世子,生的满地阔,伏犀贯顶,又有神鹰渡化的夙缘,正是气势威严,赋性灵慧,异日必成为远见卓识的……贤王。”

燕王看着桌案上六爻非吉则利的谦卦卦象,笑着道:“山本在高处,风光无限,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本王与王妃只愿世子能持盈守成,不使失坠,神只祖考可得安乐祥和。”

道衍缄秘一笑,隐晦地道:“将降大任,世子命定为君一击,鹏搏九。”

他自知时机未到,不便多言,将一枚平安符虔敬地交在王妃手中,看着王妃为世子挂在颈上。

朝廷为贺燕王一脉嫡出世子降生,特在百日宴当日将贺仪送抵北平王府,与贺仪同至的还有十位经马皇后遴选调拨来的宫婢杂役,充斥在伺候世子日常的仆从郑燕王对此似乎并不买账,私下吩咐东宝不必安排这十人成为世子近侍,日子长了,再将这拨侍从分派至王府各处任用即可。

明月皎皎,星汉西流。

妙弋跪坐在榻上逗着孩子玩耍,看着手脚乱舞,格外欢腾的世子,轻拍他的脸,笑道:“白日里你倒是呼呼大睡,一到晚上就来了精神,真会磨人。”

才回到寝殿的朱棣在门外驻足,不愿打扰这温馨的一幕。妙弋笑的何其柔美,眼中满是爱怜,世子出生后,她几乎倾注了全部精力,就连奶娘将孩子抱去哺乳,她都会反复叮咛,奶完后尽快送回,必得亲自看顾着,生怕孩子呛奶或有任何闪失。他莫名有种被遗忘之感,当真是冷暖自知。

盈月不意发现燕王正立在门外,忙躬身请安。他这才踱进房内,而妙弋也只是转首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专注起孩子来,这令他更觉失衡,对一旁的盈月道:“世子的乳母呢?唤她过来。”

妙弋仍未注意到他的不满,道:“还未到时辰呢,炽儿不饿。”

盈月站在原地,去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正左右为难着,朱棣语带怒意又道:“还不快去!”

盈月不明燕王为何突然着了恼,懵怔地挠挠头退出屋外去寻乳母。妙弋此时终于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异样,疑惑地望向他。他阴沉着脸,在圆墩上坐了,独自生着闷气。

她抱起孩子下了榻,走到他身旁,问道:“怎么了?你看咱们炽儿多乖,今日都没哭闹过。”又哄着孩子,道:“炽儿,看你父王怎么不高兴了?你给他笑一个呗。”

朱棣犹端着架子,也不看她母子二人,拿起座旁案几上的茶壶,自顾自地斟茶独饮,才喝了一口,又将茶盏重重放回案上,闷声道:“连茶水都是凉的,如今在你眼里,当真没有本王的位置了!”

妙弋闻言哭笑不得,他看似没来由的郁怒,却是因不满与炽儿不相等的待遇,这不是邀宠又是何意。她巧黠一笑,将孩子强塞到他怀里,道:“我抱累了,换你来。”

朱棣略显生疏地抱起他,许是生硬的动作让这柔软的婴儿觉得极不舒适,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妙弋见状正要接回孩子,乳母恰好也走进门来,他直接起身,避过妙弋,将孩子交到乳母手中,道:“抱走他,今晚不必送过来。”

乳母应诺而退。妙弋急道:“为何?你把他弄哭了,我得哄哄他”

他返身将她一拦,道:“炽儿自有乳母照管,你不觉得你现在该哄的人是我吗?”

回眸见他假嗔含情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发笑,道:“你连儿子的醋都吃呀?他那么,正是需要母亲关爱的时候,我难免会顾此失彼,你多体谅我一些嘛。”

他贴近环拥住她,道:“我还不够体谅你?你可知,我每一日都在想你。”他越凑越近,眼底显出沉湎之色,哑声问道:“已出月许久了今夜,可以吗?”

想起接连几月确因抚育炽儿而忽略了他,她不免心生歉疚,媚眼含羞,丹唇逐笑,轻点零头。两下春心自懂,极尽颠鸾倒凤之欢,百般恩爱之事……

睡意朦胧时,隐约传来婴孩啼哭声,妙弋下意识地弹坐起,却被朱棣从后扯回怀中,她急切道:“我好像听到炽儿在哭,我得去看看他。”

他岂容她再离开,圈紧了她,道:“哪儿有哭声?是你太敏感了,那么多人侍候一个娃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睡吧。”

妙弋侧耳静听,似乎真的并没动静,这才作罢,窝回他怀里,渐入梦乡。

寂静的府苑中,一个矫捷的人影从墙头跃下,月光照耀在他戴着鬼皮面具上,显得尤为狞恶。他的步伐略显犹疑,看样子像是迷失在殿宇楼阁之间,正踌躇不定时,突然鸣锣声大作,张玉带着一众王府护卫冲他包抄而来……

朱棣甫一听到悠远处的动静,便悄然起身,为尚在甜睡中的妙弋掖紧了被角。他行出寝殿,命守殿护卫加强戒备,务必确保王妃安全。这才令近卫引路,向着事发地疾步走去。

隔着重重包围,他早留意到那困于圈中的不速之客竟戴着与他手下暗卫如出一辙的鬼面,心下暗想:“怪了,莫非是故人?”又从那人武功身法,体形特征,断定了来者为何人。

他急命众护卫停手,撤回各自驻点。此时的张玉因收服漕帮有功,已升任燕王府护院,他原不知鬼面武士一事,因担忧燕王安危,便留下几个副手,随护主子左右。

那武士见了燕王,反倒松弛下来,叉腰舒缓了一刻筋骨,唉声叹气道:“真不愧是从前元大都的皇宫,连我都给绕迷路了。”

朱棣双手抱怀,眼中却带着笑意,道:“你不是应该在京城吗,如何这副装扮,深更半夜出现在我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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