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说到这儿的时候，神色依旧是一片平静，眼角连一滴泪都没有。一个人内心得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如此波澜不惊地诉说着这么悲伤的遭遇？

楚清商抬头看着花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片蓝色的光晕来，却转瞬即逝。

花姨接起刚刚的话，继续说下去。

入了冥界，于别人是一生的终点，于她，却是起点。冥界阴森，众人皆怕，她却十分兴奋，因为在这个地方，她不用再遭受那些非人的待遇。所以，我不想入轮回。后来，遇到了六爷，便也更加不愿入轮回。入轮回，意味着遗忘，意味着分离。

花姨轻轻笑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六爷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出于私心，把花姨留在了冥界，对这件事情一直有愧。如今听花姨亲口说她也不愿，竟像喝了蜂蜜一样甜。

“小商，如果有一天，徵羽失掉了记忆，忘记了你，你会难受吗？”

“我……”

徵羽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她的回答，还真是……意料之中。

刚刚楚清商一走出屋子，徵羽就睁开眼睛，保持着这个姿势。花姨和她的谈话，他尽数收在耳中。此时此刻的他也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楚清商。他们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徵羽自嘲地笑了一声，回不到从前又能怎样呢？他还不是会舍了命护她。

那三道天雷，他始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楚清商正纠结，思绪混成一团。如果徵羽忘记了她，她会难受吗？她好像还真的……不知道。六爷不想花姨忘了他，花姨不想忘了六爷，所以两人都留在了冥界。她是因为根本就不喜欢徵羽呢，还是因为徵羽喜欢她，她一下接受不了呢？她也有点分不清了。

“小商？”花姨轻声唤她，“回情崖下有一处望渊，可以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不想楚清商这么纠结，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也好，总归要比懵懵懂懂强的多。

六爷轻轻拽了一下花姨的衣袖，低声责怪：“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六爷？”楚清商看着六爷极欲掩饰的模样，疑惑地问。

“没什么。你别听你花姨瞎说。”六爷笑着打哈哈。

花姨用力拉着六爷转过身，背着楚清商耳语：“为什么不能告诉她？让她看清自己的内心，不用再为小羽的事烦心，这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你也看出来了丫头不喜欢那小子，丫头要是知道了情是什么，对另一个男的好，小子还不得伤心死？更何况你让他俩以后怎么见面？”

“算了，就听你的吧。”

等到六爷和花姨转过身来的时候，楚清商已经不再身后了。

六爷一拍脑门，十分懊恼地说：“完了，忘了这丫头耳朵特好使了。”

楚清商确实听到了六爷和花姨的对话。她对徵羽好，对每个人善良，是出于本能。她只知道她待徵羽如哥哥，但是她看不破上官祀寒和上官流锦之间的感情，更加不懂六爷和花姨之间的感情。她天性凉薄，却以善良为底色。既然有望渊这样的存在，那么她必须要去看看。而且，她也必须要弄清楚，那蓝色光晕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有她的心痛。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但是，她又不知道哪里不简单。

楚清商也不知道该去哪找回情崖，去哪找望渊。妖界和冥界都没有，她倒是很确定这一点。妖界是她的地盘，至于冥界，小时候徵羽没少带着她鬼混，她早就逛遍了，也没见什么回情崖、望渊之类的东西。

楚清商突然灵光乍现，徵羽不是喜欢看乱七八糟的书么，说不定那些书上有呢！想到这，便加快了回徵羽狐狸洞的步伐。

楚清商一只脚刚踏进妖界，一个麻袋就兜头套了下来，二话不说扛起她就走。

还没等楚清商挣扎，一个拳头就给她打晕了。

楚清商眼睛冒星星，嘟囔了一句，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就晕过去了。

等到她被人重重往地上一砸，才清醒过来。她还被麻袋套着，根本看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感觉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魔君，人我带来了。”

“好，你下去吧。”

魔君？这是魔界？

话音落下不久，楚清商身上的麻袋就被取走了。

楚清商被解了束缚，顿时一身轻松，刚站起来，就听见一道极其浑厚的声音。

“那小子对你不错？”

楚清商抬头。那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正睥睨着她。察觉到她在打量，也直直地看着她。

那人一脸横肉，面色奸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楚清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谁知那人竟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掐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是警告。”

楚清商十分无奈。刚刚那人说的“那小子”是徵羽吗？按说徵羽这些年皮实了不少，很少再树敌，更何况这是魔界的人，徵羽也惹不到。那么他说的是谁？她也不认识什么魔界的人啊。那是谁的桃花债反倒让她抵了数？

楚清商试着出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楚清商忙着点头。点头期间，突然想到什么。魔界？贺兰昭？这是他的债算到她身上了？

楚清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说贺兰昭？”

那人冷哼了一声，把她放了下来。

还真是贺兰昭？

“放心，他死了，你就安全了。”

楚清商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一大半。肯定是贺兰昭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到了魔界的人，他上次救了她，还帮她杀了人，她又把他带去六爷那儿疗伤，这魔君应该是误会了她和贺兰昭的关系，想借此来威胁贺兰昭。

她没想到的是，魔界也兴盛“威胁”别人这一招。

可是她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不喜欢用自己来威胁别人。

“他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抓错人了。”楚清商说完之后扭头就走。

刚刚还没什么人的大殿，突然涌上来无数个暗卫，将她困住。人数太多，她根本打不过来好吗？

“我说，你真的抓错人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魔君心情大好地说，好像贺兰昭马上就会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