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五天前,钟元白山在得到了赵知府等人赠送的钱粮后,便直接在天南府放粮赈济饥民。于此同时他还派出几路人马,一同南下沿途散发消息,消息称只要是愿意前往顺义府的饥民,运粮队将免费提供每人十五天的口粮,而且等到了顺义府之后,他们还将会获得大半年的口粮。
两天过后当这个消息在天南府扩散之后,立刻便有大量的饥民前来领粮,而这批饥民当中又有一万多名青壮自愿加入运粮队。于是钟兄白临时决定,将秦护院和原本的跟着运粮来的乡勇们,先安排在天南府继续给周边府城赶来的饥民发粮,又给他们留下十五万石粮食。他便和玉株带着新加入的人马,带着剩余的粮食继续沿路南下。
当途径大同府和朔州府的时候,钟元白也使用了和天南府同样的手段,派人南下散步消息,然后丢下十五万但粮食之后继续南下。一直到元宵节这天傍晚,钟元白带才带着五千精壮和剩下的十五万石粮食进了太原城。
站在太原城头,钟元白凝望着远方久久不语,此刻的天空中一抹残阳摇摇欲坠,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乌云染成淡粉色,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安静祥和。只是天空下方的景物与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目力目力所及皆是处赤地千里,偶尔可见的树木也因被饥民剥了树皮,早就枯死在了田地里。
“公子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一直站在钟元白旁边的玉株开口提醒到。
钟元白闻言点了点头但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玉株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玉株摇了摇头说到:“玉株不知公子在看什么,但见公子面色忧愁,想来公子是在为粮食的问题发愁。”
“你只猜对一半”说着他牵起玉株的小手握在掌心,然后继续说到:“我是在看雪,不!应该是等雪。”
玉株任由他拉着,将自己娇躯往他怀里靠了靠,仰头看着他说到然说到:“公子为何要等雪?”
玉株……钟元白轻唤了一声。
恩!玉株望着他拧着的眉头,抬起玉手温柔的将它抚平,柔声的说到:“公子,玉株愿做你的红颜,倾听公子说的每一句话,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玉株都愿替公子分担。”
钟元白听着怀里美人那如花解语般的话语,他只觉得心中的郁闷仿佛春风化雪一般,片刻间便消融殆尽。再低头看看玉株,直觉得她那眉间的柔情,好似春水里倒影的映梨花般娇艳。仿佛只要有她在身边,钟元白甘愿为博她一笑,当一次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深吸了一口气,钟元白定了定心神说到:“这三晋地区自去岁夏末开始,便是一连三个多月的大旱,导致地里的庄家颗粒无收。好不容易挨到了冬天,只要来年能够风调雨顺,这三晋地区的百姓们也还有条活路。可自打入冬以来,至今未曾降过一场雪!玉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玉株闻言皱眉想了一下开口说到:“公子这个玉株倒是知道一些,公子给我的那些书里,有一本名叫《农耕全书的书籍里,就有天久旱冬无雪来年必有蝗的说法。”
“啊是!天久旱冬无雪开春必有蝗!”钟元白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话,然后他又接着说到:“若来年这三晋地区再来上一场蝗灾,玉
株!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玉株不知!还请公子教我。”玉株摇头说到。
“意味……意味!”钟元白发现他实在说不下去了,过了好半晌他才收拾好情绪,嘶哑着嗓音继续说到:“意味着来年三晋地区的百万黎民,唯有举兵造反一途可走了!”
玉株闻言吓的挣脱出他的怀抱,转头四下里看了一圈,发现此刻的城楼上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的说到:“公子!以后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得了?即使三晋百姓造反,那也是造他朱家的反,那皇帝老儿这般对待公子你,公子又何苦替他朱家愁苦?玉株替公子感到不值!”
不!钟元白摇头说到:“玉株你不懂!他朱家灭不灭与我钟元白何干?我在乎的是这天下百姓的死活!如今的大明,北有建奴虎视眈眈,东南有海盗倭寇横行,西南巴蜀还有奢安二贼盘桓在侧!若是这三晋地区再起刀兵!到时候建奴必定趁势南下,到得那时!这天下的百姓皆如猪狗,任谁想杀便可随意杀得!玉株!你懂了吗?”
“恩!玉株省得了。”
两人在城头上说着话,城外这时却有一骑快马朝着城楼飞奔而来。骑马那人到得城楼下面,也不等马彻底停住,一个跨步便翻身来到马下,一甩手中的缰绳三两步纵跃便上了城楼。
这时城楼上的钟元白也看到了来人,这人正是他诸多得力手下中的一个,此人名叫戴云,他快走几步迎上前去问到:“如何?周边几个府城的可都跑到了?”
戴云闻言神情有些黯然,叹起说到:“启禀大人!属下将周边几个府城属下都已跑到,只是……只是许多人家都是人去屋空。”
“怎会如此?你可曾打听过原由?还有这些百姓都去了何处?”钟元白接连问到。
“启禀大人,属下四处打听后得知,这些离开的百姓一部分沿路南下逃荒去了,一部分纠集在一起占了龙泉山成了匪寇。”戴云回答到。
“那能否探听这些匪寇有多少人马?”钟元白追问到。
“这个属下便不知晓了,但听传闻这批匪寇在攻打龙泉山的时候便已两万之人马,眼下只怕会更多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注意密切关注龙泉山匪寇的举动。”钟元白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然后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戴云走后,玉株这才来到钟元白旁边,见他面色颇为沉重不由得关切到:“公子是在担忧什么吗?”
钟元白闻言却没有答她的话,而是问到:“玉株!你且分析分析这太原的地利。”
玉株知道公子这是又要考教自己的学习进展的如何了,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到:“太原府三面环山,一面为平原地带,整体呈北高南低的走势,公子请看!”说着她抬手朝着远处的山脉一指接着说到:“我们左侧雄居着太行山,右侧竦峙着吕梁山,身后更是有着云中、系舟二山当做依靠,脚下的汾水自北向南全境贯穿,所以这太原城可谓是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连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要塞!古之兵法有云:得晋中者可得中原,得中原者方可逐鹿天下。这晋中指的便是我们脚下的太原府了。”
钟元白听她分析的如此透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抬手一指云中山的方向,神色凝然的说到:“哪里有座龙泉山,此山易守难功且粮草充沛,而眼下这座山上聚集着至少两万流匪,如果不能将这股人马收服或是剿灭,将来必成大祸患!”
玉株见他面带寒霜,只以为他是起了动刀兵的念头,不由得担忧的说到:“可……可公子!我们只有几千人手,那龙泉山上可是有着两万人马,我们如何能剿灭的了啊?”
钟元白闻言不经莞尔一笑,心知一定是自己刚刚的神情误导了她,于是抬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解释到:“傻丫头!公子几时说要剿灭他们了?我是去说服他们。”
“可……可……”玉株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抬头却见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于是便也不再多言,只得转而点头说到:“那公子准备何时前往龙泉山?”
“事不宜迟,安排好明日放粮事宜之后,我便要立刻前往龙泉山。”钟元白当机立断的说到。
玉株闻言先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这才反应过来,惊诧的看着他说到:“那便是今晚了?”
嗯!钟元白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她往城楼下走,他边走边说到:“如今的天下危在旦夕,不先把事情办了,我又如何能睡的安稳。”说着他拍了拍玉株的手背接着说到:“不必担忧!此去是不会有危险的,即使说服不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杀我的。”
很快两人下了城楼,玉株眼见天色已暮,就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她便说了一声然后先去做饭了。
玉株离开过后,钟元白没有停留,一个人回到营帐当中便派人去唤过来戴云。等戴云到了帐中,钟元白先是将明日放粮事宜仔细的给他交代了一遍。然后又让他去挑选二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兄弟,今晚随他一起赶往龙泉山。
很快玉株便端着吃食回到了营帐当中,两人吃了一顿无言的晚饭。
吃完晚饭戴云带着挑选好的人手来到营帐,钟元白简单的和玉株交代了两句,便带着二十几名护卫一人双马连夜赶往了龙泉山。
龙泉山因山上的龙泉寺而得名,这龙泉寺建造于唐朝太宗年间,延续至大明天启年间已有近一千年的历史。龙泉寺虽经千年的岁月洗礼,但始终香火鼎盛终年信徒不断,到得现在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寺院有了钱又无处可花,于是便学习地主们,疯狂的兼并周围的土地,所以这龙泉山周围的十几万顷良田,皆归龙泉寺所有。这也是为何饥民聚集成势后,哪里也不攻打,第一时间便要攻打龙泉山。盖因其粮多钱更多,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到在其次了。
钟元白带领二十多名手下,一路上快马疾驰,马歇人不歇到得天光大亮,众人这才到了龙泉山下。
到得山下钟元白便吩咐留下三人在此看守马匹,其余人等跟随他上山。只是众人还未登山,便有一群青壮汉子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钟元白见状当即走出人群,先让自己的手下放下武器,然后这才和这群汉子们亮明自己的身份。他对自己在这三晋地区名声可是有着相当自信的。现在只要是在三晋提到钟元白三个字,可谓人人夸赞,更有甚者还说他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转世投胎。
果然众汉子一听来人竟自称是万家生佛的钟元白,虽是不信但也不敢就那么杀了他。于是就让钟元白一个人跟着他们上山。
龙泉山虽不算高,但其山势却非常陡峭,众人沿着青石铺设的阶梯爬了半个时辰方才到达山顶。
刚到山顶一座仿如宫殿的寺庙,便出现在钟元白的视野里。
只见那寺庙庙顶上铺满了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屋脊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仙人,这些仙人各个皆是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众青壮将钟元白带到大雄宝殿,嘱咐他在此等候切莫乱走,然后他们便离开了大殿。
众人走后钟元白这才有时间打量起眼前的大殿,只见大殿里的佛像早已经被破坏一空,此刻的大殿的正中央正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聚义堂!
聚义堂?钟元白见状心中不经有些婉儿,这些人倒是朴实!学谁不好,偏偏要学那下场凄惨的梁山好汉。
没等多久龙泉山的头领便带着一帮手下走了进来。
钟元白闻声转头望去,只见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个女子!虽然此女子将头发束成男子模样,其模样也是英姿不凡,而且还是一身男子劲装打扮,但她那婀娜的身段,任谁一眼瞧见也知她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