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雍长的谈判(1 / 1)草房子里的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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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秋岳躬骑自行车匆匆从石江区的一个村子赶到了桃花湖,人们围在农民发现落水的岸边,几组人员一直在打捞落水者……

目睹的农妇站在自家承包地里,一手扶着锄头,一手比划着,激动地对周围的人们说,“我正在承包地里整理庄稼,无意中看见两个穿着咖啡色风衣的男女,架着一艘小船在湖里游玩,看样子好像还在热恋中,身上没有穿救生衣。”

她说,“年轻人谈恋爱嘛,没有多问,也不敢多看。一心想把庄稼整理完了,回家好看香港电视剧。可是我站起来歇息的时候,却不见了两个年轻人,小船呢,正斜扣在湖里。我就大声喊‘有人落水了。救人呀!’”。

当晚学校清理到中文系的一个大三女生一宿未归,同寝室的人说这个女生刚工作的男友来了,说要去划船。基本确定,应该是这两个年青人落水了,立即通知了他们家里人。

落水的女生是育江师范专科学校的女生,男朋友大学毕业后,刚在成都社科院工作一年。他们是午饭后到桃花岛,架了一膄小船来湖里泛舟的。

事故发生后,打捞异常的艰难,因为水下地形复杂,一个多周也没有打捞成功。秋岳躬请来了朝天门的水鬼(长江第一打捞队),可是一个多周过去也没有打捞起来。半个月后,当地农民用土办法才把他们打捞上来。

桃花湖一度闹热,男女双方家长,男方工作单位,育江师范学校,都把矛盾集中在了桃花湖游览管理处,石江区政府的分管领导就是秋岳躬,石江区党委政府决定,让他代表管理处和水库及石江区政府参加谈判。

由四个单位组成的四个谈判队伍展开了二十来天的轮番座谈。他们就责任经费赔偿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磋商,谈判条件极为苛刻,进展速度极为艰难。

一天上午,岳躬他们正在湖水的轮船上谈判,大家争论得面红耳赤,水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小张坐着快艇来,找到秋岳躬,要他接电话,说:“秋区长,你大嫂打来两次电话找你,因为樊芬芳老师被学校派到外地培训去了,你儿子感冒患了急性脑膜炎,要你回去帮着医治。”

岳躬沉吟了会,回话说:“小张,麻烦你转话给我大嫂吧,叫她直接送医院吧,我脱不了身,医生知道怎么治病的。我放心我大嫂,也放心医院的医生。”

第二天下午,谈判队继续谈判,当秋岳躬从激烈的谈判桌上,抬起头时,发现一艘红色快艇靠在轮船边,而小张正默默地站在船里,岳躬走过去看看,是否有人找他。

小张已泪流满面,满脸的悲戚,秋岳躬心里一沉,但是他仍然平静地说:“小张,有事?”

“……”小张耷拉着脑袋,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唉---”秋岳躬叹了口气。

“可是,本来就没事的,就是谈判谈判!”小张突然气愤地吼道,接着低下了头,无比沉重地说:“让您儿子失去了活生生的生命,您的儿子因为抢救太晚了,……怪我,都怪我,我怎么都不及时的跑到医院去呢?”他一次次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致使快艇猛烈地摇晃起来。

秋岳躬只觉得照在脸上的太阳光像一颗颗金色的子弹,每一粒都射向了眼睛,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脸色发白,身子晃了两下。

“秋区长,秋区长,您……”小张急切地喊道,伸出手想来扶他。

岳躬摇晃着撑住了船边的柱子,颤抖着手,掏出纸巾,慢慢地擦掉了泪水。说“这,这,……不怪你。”

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喘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对小张说:“你,你不要声张,我还要接着谈判。谈完后,我们回城,我得去最后看一眼我的儿子。”

第三天,在水库管理处的办公室里,又一轮座谈会正在进行着,对方提出了多条苛刻的赔偿条款,谈判到了激烈的**,场面激烈紧张。

面对强大的阵容,秋岳躬喝了口茶,说:“这条船不是桃花湖游览管理处的,而是库区农民的。大家可以看看我们打捞出来的船。”他边说,边把打捞起来的小船的相片分发给了在座的人手中。

“他们在桃花岛散步时,发现漂在岛边的小船而上去的。这些都有证人证据。桃花湖游轮管理处的轮船都是编了号码,而且统一了朱红色的外漆颜色,这条游轮既没有刷上朱红色的外漆,又没有编号码。”

正在大家吃惊和失望之际,秋岳躬又说了句让大家吃惊的话,他抽了抽眼镜,说:

“不过,话说回来,死者为大,而且鉴于男方家庭困难,桃花湖游览管理处愿意给出一定的金额进行赔偿。”

话音一落,全场爆发出久久的掌声。大家为这次经历了长时间的谈判,而获得圆满的解决方案而满意,同时为秋岳躬能站在除了责任外,从人性的角度来解决问题而惊讶。

半个月后,秋岳躬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村子里回到石江区公所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九点整了,值班人员给他送来了一个文件,他扯出来一看,是一份关于他的调令。

望着这份调令,他跌坐在办公室的木椅上,百感交集,他想到了来石江区的三年的经历,也想到了儿子可爱的笑脸。

他取下眼镜,用力将大手从鼻腔处推到眼角,仿佛要把一股无法把握的从天而下的压力向上推开。手指触到了两滴滚烫的泪水,先是一惊,尔后非常利索地擦掉了,再也不见一丝泪痕。

岳躬想起了高中的获奖作文《粉笔的风格》,当时棠洲一中的陈启翠老师鼓励他投稿,尔后发表到了《四川日报》。

陈老师毕业于燕京大学,失去了家庭,却把积攒的微薄工资用来设置班里学科奖,激励学生,而岳躬就是其中获益最大的。陈老师做到了舍小我而成就大我。

我呢?我失去了侄儿,失去了儿子,却无比的痛苦。

谁不想活下去呀?生命多么珍贵啊,而他们的生命之花还来不及绽放,就已经凋谢了。

他沉浸在自我责备的痛苦世界里,不能自拔。

望着办公桌上的地球仪,他用手指一弹,地球仪转了小半圈,长江边的棠洲,就来到了他的眼前。

伸出拇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这片热土,他心潮无由地彭拜起来,多么壮丽的河山啊,可是人们还是被生活的浪涛一次次地摔打在岩石上呢?

究竟还有多少个像侄儿和儿子样的人啊,还有多少个像大哥样贫穷的人啊。

学成归来的他一直有个文学梦,可今天失去亲人的打击,彻底粉粹了他幻想的小天地,逼迫他痛下决心,只有冲在改革浪潮的最前端,才不能被生活痛苦的刀剑击倒。

岳躬轻轻叹息了一声,闭了会眼睛,慢慢回复了自己的情绪。

可是他又担心起桌面上的东西——调令,那个盖着鲜红印章的调令:

石江区委区府:

滋秋岳躬在贵区工作三年期间,成绩显著,特调他到县委办公室任副主任。希望贵区党委政府协助县委工作!协调完善手续。此函

敬礼

棠洲县委办公室

一九**年十月十八日

岳躬心里起伏着,开启石江的工作才刚开了个头。自己一旦离开石江后,以前思考好的关于石江发展的规划今后又将如何实施呢?

“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响了,他站起身走到屋角的电话边,拿起话筒:“喂,喂,你好!”

“我是你大哥啊。今天我都给你打了两回电话啦,可是你不在,我试着又打,你还果真在嘞。”

“哦,是大哥啊?”

“还在加班啊,要注意身体哦。看嘛,你总是忙工作,结果你儿子都走了。唉,你大嫂不懂,都怪她。看看,提起来又让你伤心了。”

沉默,“大哥,这,不怪大嫂,这是……这是他的命吧。”岳躬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不过他从来都不愿意让大哥发现他脆弱的一面,因为大哥已经够苦的了。虽然心在滴血,但在家里他必须更坚强,必须表现得更快乐。很快他控制了情绪,装着轻快地问道:“大哥,另外有事啊?”

“哎呀,我好几个月都不见秋莎了,我拖着个老毛病,哪儿都不敢去,没用了,没用啰。”

“喔,你是担心秋莎啊,”岳躬明白大哥的心情。

“听说她耍了个男朋友,我不知道情况啊,看你……”

“你说她恋爱了。”岳躬脸上瞬间露出了笑意,“好呀,这丫头长大了嘛。”

“但是她还没有出社会呀,咳咳咳……”

岳躬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啊,好吧,周末我找秋莎聊聊哈。我身体好得很,比你方便。嗯,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哈!”

“那就这样哈。”喘过气来的岳躬大哥挂了电话,他又何尝不是这样,习惯了把苦留在自己的心里头。

放下电话,岳躬这才关上办公室的门,朝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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