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总是喜欢玩弄心思。
猜想别人的意愿和行动。
喜欢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在人群里过招。
可是他们最无法掌控两种人:一种是心思深不见底的,另一种则是赤子之心的。
阿修银措对珩煊来说,是非常特别的。
她好像总是活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中,任意妄为。
此时,阿修银措正在船内的软塌上打瞌睡。
她不知那个威风八面的阿爹,已将最柔软的一面呈现给了女儿。
她不知阿爹替她挡下了多少明刀暗箭,也不知此时阿爹内心到底有多焦灼。
她竟在船上睡着了。
嘴边还沾着桌上的桂花酥。
那种沁人心脾的味道让她心驰神往,南疆虽是崇山峻岭环绕,草木繁盛,但花的种类不多,若是想看花,的确是要去中洲走一遭的。
珩煊坐在一旁,拿着一本字迹斑驳的书,认真地看着。
烛火跳动,银措翻了个身,又发出小猪“哼哼”的声音。
珩煊别过头,若说她有别的心思,谁也不会信的。
他从未见过这种人,若是在皇宫里,她肯定死了八百回都不止了吧,珩煊轻笑。
心中升起一股愧疚,可他珩煊是什么人!
一不做二不休!他陡然起身,想将外披盖在她身上,却又丢到一旁。
殊不知宗斯躲在一旁看得心神疲醉……
也不知这个珩煊到底对她是怎样一种感情,撩妹技巧倒是很眼花缭乱啊,又是摸头又是抱的,也不见接下来的行动呢?
宗斯借着小白的身体倒是行了不少方便,比如偷偷溜到船上,再比如窜到卧榻底下,若是他俩将来在房内在做什么……
岂不是全程免费观看!想着都很激动!
宗斯想来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和芳馆的女孩子们“厮混”在一起,却从没有沾过男女之事,真是有些浪费了呢?
他第一次见到阿修银措,和以往见到的女孩子都不同,就是很想亲近她,跟着她,若不是月姑拦着,他早就抢苏域前面下手了!
“公子,鹰都运来了。”
宗斯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探出脑袋一看。
嚯,来人脸上一道长疤,从鼻梁骨划到嘴角,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虽说包了块斯文头巾,但依旧掩盖不了那可憎面目,还有衣管里紧锢着的肱二头肌,看了就让人避让三分。
“好,再过一个时辰,准时启程。”珩煊甩了甩袖子,示意那疤脸退下。
宗斯赶紧躲回榻下。
珩煊掀开船帘,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了鼻腔,“阿嚏……啊啊啊阿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宗斯还没有养成舔毛的习惯,躲得匆忙,难免会在空中留下几缕飞舞的软毛,可恰巧,珩煊对猫过敏。
皇帝曾下令整个皇宫禁止养猫,连冷宫里老太监老宫女养的猫也被赶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齐王珩煊,竟然怕猫。
阿修银措终于抻着懒腰醒了过来。
烛火映照那青衫依稀,眉目如画。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天色已黑,她一拍脑门!
“什么时辰了!阿爹该寻我了!我要回去了!”银措猛然想起阿爹给她定的规矩,惊慌又懊悔,一个猛起撞到船内装饰的凸起,头晕三秒。
冒冒失失的可爱样子尽收眼底。
珩煊的嘴边挂着不易让人察觉的一丝……偷笑。
他上前一把拽住银措的手,修长而温柔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外面的篝火表演开始了,想看吗?”他嘴唇轻动,冷如冰霜的面目偶现出一缕温柔,足以勾魂。
……
珩煊一直牵着她的手,这让阿修银措十分心安。
久违的安全感。
蚌海的沙滩上早就堆满了凑热闹的人群。
阿修银措早就按捺不住兴奋,“那些头上带着红宝石的,多半是与南疆往来的上游客商。”
“手腕上系黄翎的,都是下游的本地商人;扎着土黄色发巾的,是平头百姓,头上有一撮赤毛的,是这里的奴隶。”她热情地介绍。
她眉飞色舞得讲着,珩煊认真地听着,一边发出“噢……”的回复,好像自己真的头一回知道这些事情。
其实,珩煊比谁都清楚这些人的来历。
“甘露阿坝呼!”来人头顶一撮赤毛十分扎眼,热情地举着一杯福酒走到他们面前,杯子像是从哪里捡来的,里面还飘着泥花……
珩煊一愣,下意识要拔出身后佩剑。
“阿坝呼!”阿修银措亦热情地回应着,接过杯子就要喝。
“小心!”珩煊急忙打下酒杯,若是眼前这个小傻子出了差错,他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你做什么!”银措满眼不解,转而忽然明白了什么。
“啊……这是福酒,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一天,无论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都要接过别人送来的福酒,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打掉酒杯是非常不吉祥的。”
“呼……”那奴隶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银措见状慌忙捡起地上的酒杯,用珩煊听不懂的语言向那奴隶解释着。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那酒杯不干净。”他从来没向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
“没关系的。”银措眼里似乎有星星要跳出来。
“不是说要带我看表演吗?不行吧,还是我带你玩吧!”她一脸小傲娇,拉着珩煊的手走到一张摊子前,那里有免费的福酒供应。
“甘露阿坝呼!”她举起一小杯福酒。
“阿坝呼!”他一饮而尽。
算是给那不吉祥赔罪了。
……
刚才滚落到地上的福酒杯,正好洒在宗斯的爪边,偏偏小白的身体对酒精毫无抗拒力,只要是酒,他都想喝。
宗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借着一只猫的身体,把地上的酒舔的干干净净……
借着酒劲儿,头晕晕涨涨的……
“啊呀……谁家的猫呀,这么可爱呢……”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围着一只翻肚皮吐着舌头的猫“上下其手”,宗斯更不会想到,他竟然被南疆的艺女们调戏了。
为首的,调戏得正欢的女子,正是南疆合欢坊的花魁——宋晓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