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宫中密报。”

珩煊接过展开一看，一行清秀的小篆——国师明日回京。

“还想回京？恐怕由不得他。”

齐王将情报至于烛火之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灰烬中升起一股清甜淡雅的梨香，传密之人喜欢焚梨香。

“小九，你去将……

珩煊很快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小九？

“准备行动吧。”

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属下遵命。”

小九走后，对齐王来说，既少了一个心腹，也少了一个…能够交流的人。

何况日后是敌是友，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还好有措儿的陪伴，否则他是真的要一直孤独下去。

小九这一步，珩煊是早有准备的，但他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早。

外人都说，齐王府里，哥哥教得好，弟弟成了栋梁。

到底好不好，只有他们二人自己心里清楚。

齐王手里握着的，是一块上好的血玉，触手生温。

小九前脚出了宰相府，宰相后脚就差人送东西来了。

如果珩煊没记错，这是她亲娘留下来的宝贝。

齐王有些惊诧，他一直觉得弟弟还小，羽翼未丰。

有想法和抱负是好事，就是早了一些。

虽然自己，也是早早就立了王府。

或许是一直都忽略了他的感受。

珩煊还记得，小九刚出生的时候，他的亲娘就断气了。

当时，母妃抱着刚出生的小九一直哄，本来哭个不停的小九，一看到珩煊走过来，竟咧开嘴朝他“咯咯咯”地笑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有嘴甜的哄母妃高兴，说小九与齐王有善缘，日后能助齐王成事。

母妃自然开心。

满屋子的人，都洋溢着的笑容，包括刚出生…笑得正开心的小九。

没有一个人在意躺在床上，那个耗尽力气生孩子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珩煊想，小九若是日后知道了，会不会感到悲愤？

那个死去的女人是母妃的陪嫁，珩煊只知道她姓林，叫她林娘。

林娘死前，手中攥着的，就是血玉。

一个小九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的信物。

珩煊印象深刻。

当他伸出手，想去摸小九的小脑袋时，眼前的小人忽然伸出胖胖的小手，将他的手握住，笑得更加开心。

珩煊不解，但的确感受到了来自血缘的，与生俱来的亲近。

但此时，血玉升温，心中却生寒。

或许他这个弟弟，从出生开始，性情就已注定了。

帝王家最是凉薄了，他是，他也是。

珩煊走到后庭的一棵桐树旁。

岁月苍然过，杳然天地间。

他摸着粗糙的树皮，久久凝视，脑中浮现出幼时，他与小九绕着树跑来跑去的情形。

…

齐王妃听说王爷已回府，找了半天，终于看见齐王站在后庭，摸着一棵树出神。

这倒是她从未见过的。

只知道他心事重重，却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本就是一道鸿沟。

措儿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珩煊的肩上，她少见的安静认真。

齐王知道她来了，还不等她开口，便问，“措儿，你觉得这棵树怎样？”

“树？”措儿觉得珩煊与平时不太一样了，之前的他，不太可能关注到这些。

措儿看了看眼前的树，貌似刚过了盛花时期，地上铺满了大朵大朵的，形似喇叭的紫色花蕾。

乍一看，与王府其他树木没什么分别，灰色的树皮，再向上看，叶片倒是大得多，夏季在这里乘凉该是不错的。

总体来说，这是一棵十分粗实的树。

“这是棵什么树？”措儿捡起地上的一朵花蕾，细细看着。

“这是棵空桐。”

“空桐？”措儿只觉得这名字与结实的树干不太相符，桐树还差不多，怎么会有空字？

“母妃宫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树，只不过比它老一些。”珩煊将手收回，背在身后，似在回忆。

他记得那树长得飞快，五六年的光景，他就能抱着小九，在树下乘凉了。

那时母妃总是笑着逗小九，“快快长啊，你也是我的宝贝啊，长大了要帮着哥哥呀。”

那时珩煊13岁，小九5岁。

那是最后一次，他们一同在昭妃宫中乘凉的场景。

第二年，珩煊就被封了齐王，另赐府邸。

他们兄弟二人再见面，就是三年前了。

“那棵树，是小九出生的时候，同父王一起种的。”珩煊喃喃得说道。

自从珩炼封南郡王后，齐王第一次称他小九。

原来王爷也会睹物思人。

即使再冰冷的人，内心也会有柔软的一面。

措儿有些心疼，虽然小九走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现在看来，他无疑是伤心的。

“阿煊，小九三年后就回来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这样深。”措儿轻轻说道。

珩煊没有回应。

他很少这样，因为不喜欢回忆，尤其是没有意义的回忆。

珩煊回过神，握紧措儿的手。

“无论怎样，你都会信我的，是吗？”

突然这样一句，措儿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王爷，是不是太感性了些？

“当然，阿煊，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和亲人。”

亲人...

齐王一时恍惚。

他牵着齐王妃，走出后庭。

负责内务的刘厮事已候了许久。

“王爷，王妃，”老成稳重的刘厮事行了个标准的礼。

“今日是南郡王的生辰，之前备好的酒宴和请帖，您看....”

“酒宴取消，南郡王承皇恩远赴南郡，发帖告之。”齐王冷冷道。

丝毫不见刚才的失神之色，他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齐王。

等刘厮事退下后，措儿有些惊讶，却欲言又止。

他竟私下为小九准备了生辰宴。

措儿一路沉默。

但是措儿不明白，只是三年而已，为什么珩煊会如此伤神呢？

她想，怎样才能让他开心一些。

在这之前，她还一直以为他满不在乎。

或许在这里，他，他们，都必须心事不宣吧。

在措儿不深刻的记忆中，有一道美味。

还有一道美丽的蓝色烟火。

那是属于她和珩煊的，虽然不清楚，但是那段短暂的记忆，清亮如雨后阳光，并不是像现在，到处都蒙着一层——灰。

她打算进宫。

虽然很不喜欢昭妃，但她是唯一拥有珩煊整个童年的人。

或许她更了解，让珩煊开心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