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就一户人家,都不用多想,走过去就能找到杨三。再次见到萧青宁,杨三还是止不住发抖,一直低垂着头看脚尖,不敢抬头看萧青宁,唯恐冒犯了萧青宁。
萧青宁找杨三,盘问了一些细节,又将沾了黑泥的帕子递给他瞧,让他想想,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存在这样的黑泥。
“瞧着有些眼熟。”杨三是猎户,地里头待的时间少,但走过的地方不少,这种一眼看起来就不是庄稼地里的黑泥,他感觉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
江述有些着急,拔高了声音,“你再好好想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黑泥。”
“我我……”杨三被吓到,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大人也别心急,我们换人问问就是。”说着,萧青宁往外走,打算去问问村里的其他人。杨三觉着眼熟,想来这黑泥存在的地方,离杨柳村不会远,村里其他人,说不定也有见过的,记着的,倒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
杨三媳妇带着孩子回了隔壁娘家村子,屋里头就他一个人,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只能看着萧青宁往村头方向去,独自懊恼着。
“怎么就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杨三一边想,一边敲脑袋。
说来也是无奈,萧青宁几人在村里问了一圈,还真没人见过这种黑泥,不得不又会村尾,看杨三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有些事情,越是用力去想,越是没半点头绪,杨三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态,萧青宁和江述在村里问了一圈,花了不少时间,杨三也没想起个三五六来。
就在萧青宁打算放弃了,准备离开时,杨三媳妇带着孩子回来,听说那黑泥后,对着杨三喊了一嗓子,“那黑泥,你去年追着一只山鸡跑了好远,回来不是蹭了一裤腿的,可难洗了。”为着那裤子,杨三媳妇还好好说了杨三一通,叫他别有的没的蹭一身泥回来,难洗死了。
被媳妇这么一说,杨三猛拍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这黑泥,我在山里头见过。”
“带我们去看看。”萧青宁说。
杨三交代媳妇几句话,出了自家院子,带着萧青宁几人往山里去。杨三当初追着山鸡往山里去,算是误入那片地方,回来时也是望着村里炊烟、找着方向回来的,这会儿要在找当初误入的那地方,还是有些困难的,不注意时,便带着几人在山里转了圈。好在碧溪、藏剑等人武功好,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主子,你看。”留锋指着一处痕迹,叫萧青宁看,说道,“像是被什么压出来的痕迹,被人用枯草掩盖。”说话间,留锋将这一片的枯草清理到一旁,露出完整的痕迹。
江述以脚步丈量之后,看向萧青宁,萧青宁冲他点点头,说道,“这应该是那些大箱子落地时,压出的痕迹,都仔细起来,找找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被掩盖的痕迹。”
有了第一处发现,再要发现第二处、第三处,便不是太难的事情。顺着这些被掩埋的痕迹,几人找到一处谷地,这地方树木茂盛,土地湿润,枯枝烂叶腐烂之后,化作肥料,表面浅浅一层,形成黑泥。
杨三看着鞋底沾染的黑泥,顿时高兴地大叫,“就是这地方,就是这地方,我记着的。”
黑泥潮湿,走过会留下明显的脚印,扒开上面覆着的落叶,杂乱的脚印就这样出现在几人眼前。
萧青宁:“都四下找找,看看有什么可隐藏的地方。”
萧青宁等人是从杨柳村那边,穿过山林找到这里的,但来到这里,就可发现,其实在另一侧,是有一条路的,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后来开凿出来的。
“小心着些,以防有陷井、敌袭。”萧青宁叮嘱众人。
说时迟、那时快,萧青宁话音刚落,一人便踩到什么,十数羽箭飞向他,吓得他惊叫出声。藏剑离他最近,几乎是感觉到利箭破空而来,就拔出佩剑、运起轻功,跃了过去,为踩到机关那人拦去夺命的羽箭。不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藏剑出手时,为了救人,手臂上中了一支箭。
变故一出,碧溪立即带着萧青宁离开这片地方,站在了高处,不敢让萧青宁去冒险。留锋也带上江述,落在萧青宁在的这方高处,至于杨三等人,也是第一时间退到认为安全的地方,不敢再轻举妄动。
和萧青宁一起过来的,还有十多个士卒,但这些人加上碧溪几个,面对这暗藏杀机的地方,还是少了些,至于……萧青宁暂时不想暴露太多。最最重要的,他们寻找时耽搁了不少功夫,这会日头已然西下,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完全变黑,届时,这地方会变的愈加危险。
萧青宁有心退一步,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再来探一探这地方,被惊动了的敌人,却不会给萧青宁这机会。
一时间,数十黑衣人窜出,杀气森森,直逼萧青宁等人。与此同时,一直隐在暗中的凌云、凌霄、洛然几人并着暗卫,从暗中出来,除了护住高地的几人,其他人,迎上黑衣人应战。
打斗声起,惊起林中倦鸟,齐齐飞向天际。
这片地方,布置了机关陷进,双方的人打了起来,触动不少机关,突然冒出的箭雨、短刀等,给凌云等人造成不少影响,躲不及时,身上会被箭支蹭到,留下伤口。那十几个士卒,武功不及凌云等人,没有暗卫的本事,打起来不过多会功夫,就有五六人躺到地上,不能起来。
萧青宁看着,立刻下令剩下的几个士卒退回来。萧青宁遇见过不少刺杀,这样的情况,在她看来只是小意思,在江述看来,害怕但还能忍受,但杨三就不同了,他就一猎户,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被吓的脸色都白了,双腿发软扶着人才没有坐到地上。
“王……王妃”能活着离开吗?杨三本想这般问,但在萧青宁看过来时,哆嗦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青宁皱眉,随即吩咐扶着杨三的士卒,“你们离开,去找周将军,让他带人过来。”
萧青宁话落,士卒带着阎三从背侧离开,往山下去。
说话间,黑衣人被解决了三分之一,飞箭、短刀出现的次数变少,凌云等人或多或少带了点伤,出了一两个伤得重的,其他人不致命。
萧青宁将战况看在眼里,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依她对容远的了解,如果不是有必胜的把握,即便他们找到了这处地方,他也不会主动现身,暴露什么,除非……另有目的。
在看见剩下的黑衣人忽然一致的逃向一个地方,萧青宁大喊,“快回……”来。爱我i5xs
一个“来”字,与山石崩裂声一起传出,淹没在巨响中。
山石炸裂,若雪崩一样滚入黑泥地,萧青宁几人站在其上面,最先受到影响,凌云等人,只眼睁睁看着山体倾塌,萧青宁几人,被掩埋在下面。
“主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叫凌云等人没时间反应,最后只能疯狂挖着倾倒的山石。
“传信、挖山”
简单四字,不知道接到信的人,如何能接受这个打击。
洛然几人中,凌云轻功最好,这时候也是最冷静的,他招来传信用的鸟儿,撤下一小片衣角,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信回景王府。做完这些,他运起轻功,直奔积云关驻地,找人来挖山。
洛然用剑刨着碎石,一边刨,一边念着,“主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明明,萧青宁还来得及提醒他们撤退,怎就自己没跑出来,被压在了这碎石沙土之下。
“藏剑、碧溪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把主子扔出来吗。”洛然念叨着。
其实,几人心里都清楚,就刚刚那情况,他们若站在萧青宁站的那个位置,也不一定能做出反应,在山石扑下时,逃出来,更别说萧青宁不会武,需要人带着逃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甚至凌云才冲出去,先前躲了去的黑衣人,再次扑上来,像是要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洛然红了眼,“你们找死。”小丫头忽然爆发,武力值比之刚刚,强上不少,黑衣人这时候还凑上来,成了众人的发泄对象。
残阳染红天际,鲜血染红大地。
被士卒带着,先一步离开的杨三,并未走远,他们听见巨响时,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回头望去,只见山崩之下,尘沙飞扬,大地似在颤抖。
杨三“咚”的坐到地上,语无伦次,“山神怒了……山崩、死人啦”
比起杨三觉着山崩是山神发怒,是天罚,两个士卒瞬间白了脸,他们想起了一事,不顾一切往回去。
那山头,是景王妃先前站的地方,若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不用活了。
两个士卒回来,还没靠近,便闻见浓浓的血腥味,等看见那一地的尸体,忍不住干呕起来。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看见的死人,比这还多,但未见过这般血腥的画面。洛然暴怒之下,死在她剑下的人,少有尸体完整的,凌霄和活下来的几个暗卫,出手时也和洛然同样的心态。
两个士卒,没看见景王妃,也没看见江大人,心底咯噔一下,只道,完了。
这处山崩,动静极大,还在杨柳村的周琮被惊动了,直线距离隔着不算远的积云关驻地中,荀副守将也被惊动了,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带着人往这边来。
不管是周守将,还是荀副守将,在听闻萧青宁被掩埋在山石之下时,第一反应都是完了,而后才组织人,不顾一切也要挖开那些山石,找到景王妃。
周琮来到时,看到那一地尸体时,差点撑不出,直接在属下面前失态。看着洛然几个疯狂挖土,有那么一瞬间,周琮是埋怨萧青宁的,心想,你一个身份尊贵,伤不得、磕不得的王妃娘娘,来这凶险的地方做什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担待不起。
这时候的周琮,已然忘了自个先前对萧青宁的敬佩,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若不是景王妃娘娘聪慧,只怕他们还找不到敌人的痕迹。
人就是这般,往往只想看到利于自己的事情,一旦出现会连累自己的事儿,就忍不住埋怨这、埋怨那的。
不管周琮如何想的,这时候,他也只能拿起镐头,和所有人一样,拼了命的挖,只希望被埋在底下的人,能坚持到他们把山石挖开,尽管这希望很渺茫。
山崩之事,知道内情之人,一个个忧心不已,而不知道内情的百姓们,也都害怕的不行,在他们看来,这是山神发怒,一整年都会倒霉的。
这里的情况,最先传到积云镇中,宛若一记惊雷,炸得所有人晕乎乎的。
“怎么会,怎么会”全灵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疯了一般冲出积云镇,去寻找萧青宁。
不说全灵、全冠隆得到消息后,是个什么反应,贺城景王府里,慕沉收到飞鸟传信,望着那片衣角上的血字,咽喉涌上一股甜腥,嘴角溢出血迹。
这时候,已是深夜,离着萧青宁被掩埋,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萧青宁,你敢”风中,留下这么一话,慕沉身影消失在王府中,如鬼魅一般,掠出贺城,往积云关去。他的速度,极快,极快,用尽了全力,只为奔向萧青宁。
景王府中,一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但凡看见慕沉离开之人,心底都咯噔一下,直觉出了大事。
夜影追着慕沉离开,却只能看着自己和慕沉的差距越来越大,心里很是震惊,同时祈祷,王妃娘娘可一定不能有事啊,不然这凉州,又要血雨腥风了。
夜影不敢想象,没了萧青宁,慕沉会是什么模样。
慕沉唯一的软肋,便是萧青宁,若萧青宁真有个万一,慕沉会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