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嫣在周缘直的房里藏了几。
这几来,谭府的人一直都没有放弃找到她,但已经不再满处搜找,而是贴出了女孩的画像,放言若能找到她,可到谭府领赏金五百两!
那可是五百两黄金,即便在蔡京都,也不算是钱。
寻常人家若是能得到这笔钱,能过上好几辈子的富裕日子都用不完!
这也让周缘直颇为不解。
在“献童”中被选中,可得到一笔颇为不菲的银钱,所以“抵童”的价格肯定比这笔钱还要多一些。
然而再怎么多……也和五百两金远远无法相提并论。
有这笔钱,都够谭府再买来好几个“抵童”了。
为何非要抓着郭思嫣不放?
这几日他也了解了更多关于“献童令”的详情。
所有孩童,但凡有户籍,就断然躲不过“献童”,对于想逃脱“献童”的人,惩处可谓相当重。
但不是所有孩子都有户籍。
无名乞丐、江湖游侠、僻壤野民……哪里来得什么户籍可言?
要是哪家的孩子丢了,原本的户籍又有什么用?卖做“抵童”,总归是没户籍的。
在蔡国,这种现象只是常态。
“抵童”也分做两等。
得了“评价”的,价高普通“抵童”,价低。
价格相差十数倍,乃至数十倍。
起码得了“评价”的,价要高过“买命钱”,不然的话等着拿“买命钱”就行了,何必用作“抵童”?
只不过在被选中带走之前,户籍定要补办,甚至专门补办户籍的官员就在“献童”之处,更省事,简化了流程。
女孩既然是“抵童”,自然没有户籍。
周缘直也问过她,确认了确实如此,就算她父亲还在的时候,这一家子也都不曾有大蔡户籍……
没有户籍的她即便失踪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算故意逃避“献童”,不会被惩处。
既然如此,谭府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耗费人力财力非得寻到她?
周缘直百思不得其解,心道是不是这姑娘隐瞒了自己什么,于是威逼利诱恐吓耍诈等等话术都用上了……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
看样子,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谭府的人为了找到她会花这么大力气。
郭思嫣也对此感到迷惑得很。
……
京都谭家,是蔡国数得上号的大家族之一。
谭家绵延数百载,代代都出过高居庙堂的大官。
世间未有千世不衰之家,但对于蔡国的大部分人来讲,谭家,就是真正永恒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可今日,谭府不复往日的热闹,整个宅邸中寂静一片,只有风声。
谭家老爷就站在廊前,汗水从额头止不住地滑下,却根本不敢擦,一身华贵的衣物也已经湿透。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树荫中,他身下的不是椅子,而是谭家老爷平日里最宠爱的第三房妾。
本是个容貌出众的姑娘,可此时她跪伏在地,脸上是盎然的笑,然而笑得十分僵硬,甚至让人觉得惊恐。
僵硬的不只是她的表情,更是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她早已没了鼻息!
她以这个姿态而死,死后也被永远地固定成这副样子。
这样的她不会累,更不会颤抖,年轻人坐起来更平稳一些。
年轻饶面孔有些阴柔,面白如玉,脸上尽是笑意,然而眼底的冷与肃杀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翘着兰花指轻轻划过放在旁边桌上的盏中热茶,茶还未凉,他皱了皱眉。
“你过来些。”年轻男子道,声音温柔地好似少女。
谭家老爷闻言,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颤颤巍巍地一步步蹭上前去。
“停。”年轻人一个字,便让谭老爷再不敢有丝毫举动。
年轻人端起盏中冒着白雾的热茶,随手一抛便砸在了谭老爷脸上,瓷盏与他的额头相撞,然后碎成三四块瓷片,盏中热茶顺着他的脸往下流,瞬间便把皮肤烫得通红。
谭老爷不敢躲,至于脸上的血迹和茶水也不敢擦拭,甚至连痛呼都压抑在喉咙里。
“记住了,我喜欢喝凉的,若是有冰就更好了。”年轻饶声音依旧温柔,然而在谭老爷耳中却如同鬼语。
他已被烫得满脸起泡,却依旧以这幅不堪入目的尊容堆出恶心饶笑容,招呼着下人:“快给献童使大人上冰水!!”
原来这年轻人被称作献童使。
“嗯。”献童使哼出一个音节,让谭老爷如释重负。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那个姑娘还没找着呢?”
献童使的语气有些冷,就连他之前温柔话都让谭老爷如坠冰窟,此时更是差点吓得他肝胆俱裂!
“禀……禀使者大人……老夫……人已经让下人去办了,能……能找到她的,赏金五百两!”
“五百两金?呵呵。”献童使掩口轻笑,竟有一股妩媚之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次期限到时,必须找到她。”
他得轻松,也没有什么胁迫之语,可谭老爷知道这“必须”二字的分量重逾千钧!
“大……大人,您……您饶了人,谭家世代忠良啊大人!”
“谭家?你要以这个谭家压我?”年轻使者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话语中透着股孩子般的活泼。
谭老爷被烫得通红的脸顿时没了血色,显得白了几分,他如丧考妣,跪伏在地叩头如捣蒜。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啊……”
“行了,看把你吓的。”献童使噗嗤一笑,媚态成。
谭老爷伏地不起,额头已是血肉模糊。
“我会让京都守备和那些叫什么……什么什么军的人配合你,找到她,什么事都没有,要是没找到,我就只问责你一个人,不会牵连了谭家。”
谭老爷闻言,顿时感恩戴德:“谢使者大人,使者大人恩重如山呐!人断不……”
“行了行了,别再这些恶心的话了,下次见我时把她带上,不然的话就叫人把你端来给我,也省得受罪。”
人自然没法被“端来”。
但头颅可以。
……
这日,献童使走出九重宫阙,拜访各处。
这日,蔡京之内有披甲执锐者列阵于街巷……
只为寻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