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如何出的宫门如何回的家,只记得第二日阿澈便来了。
我虽在心里还在生阿澈的气,只不过在看见他后气便消了大半。
阿澈遣退了身边众人,向我走来,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抬手打了阿澈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我顿时清醒了。
我不知是何时喜欢上了阿澈,可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他是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后宫佳丽三千。我不过是想和阿爹阿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阿娘早逝……
“遇儿,”
“你不要叫我,”
“你我相识十载,我知道你性格散漫,喜欢无拘无束,我向你保证,日后绝不会试图拘束你,我此生只娶你一人为妻。父王要我纳夏羽凝为侧妃是因为近来东南沿海局势不稳,因而要拢纳……。”
“你不要同我说这些,我又听不懂。”
阿澈握着我的手对我说:“遇儿,待我们成了婚,我便废了后宫的繁文缛节,若是有空我便同你一起出宫,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空口无凭,要我如何相信你,除非……”
“除非什么,”
“拉钩。”
“好你个小机灵鬼。”
“阿澈,你的脸……”我伸手摸了摸阿澈脸上的五个手指印,
“嘶,好疼”
“很疼吗?”我拿了药正涂着,猛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阿澈:“为何事先不同我商量商量?”
“我并不知父皇会这么快宣布,”
“哼,果然事先知道,”
“说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
“我就是突然想到日后你做了皇帝住在宫中,我也要同你一样住在宫中,宫里虽大却像个牢笼,我又哪里想做个金丝雀呢?”
“好啊,”
“你莫要说话了,好像又肿了。”我知道自己不仅书没阿澈读的好,武艺也是比不上,连斗嘴也说不过阿澈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要怎么见人,不如……”
“不如什么,”
“小住几日,”
“不要,”
“为什么,不是有间房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不行,不行”
“那我这样怎么见人啊遇儿”
“我不管。”
日子流水般的过去了,阿澈每日都来府中寻我,带来各种各样精致又好吃的糕点,随着阿澈来的还有仿佛是我每日的欢喜。
这一年我十五岁,开始挽起青丝,佩上了钗环,阿澈送我了一支发钗,和田青玉作栀子,流苏下坠似流年,银丝宛若湖中波,陌上公子世无双。
而这一年边疆战起,阿哥终是披起战袍上了战场,我祈求那尚在阿哥颈上的护身符至少能保阿哥平安。
这一场仗打了很久,我开始明白若阿澈和夏羽凝没有婚约,怕是东南一带也是不安宁的……
又过了一年,我十六岁,边疆的战火终于平息了,我每日算着阿哥凯旋而归的日子,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没有一了
那一日我没能等来阿哥,等来的只有一个装着阿哥骨灰的坛子,我发疯似的指着下面一个个的人,“我阿哥丞相之子,行军将领,你们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枉你们生而为人,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也不知!”
“小姐息怒,边疆蛇虫鼠蚁遍地,若是将将军遗体置于棺木之中,此时怕也……”
“住口!你们如此做,怕是自己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毁尸灭迹罢了!我要……你们为我阿哥陪葬!”
“小姐,属下冤枉。”
我握着长剑,下狠手朝那人划去,“遇儿住手!”
我顿了顿手中的剑,仿佛这一切都是梦,我仿佛还是那个在家日日等着阿哥归来的妹妹。
“众将士这一战为国为民,老儿在此一谢,只可惜犬子未能回来,小女伤心过度,言语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这天的太阳这样好,我幻想着阿哥会从阳光中走来,再唤我一声遇儿……
阿哥……
我抱着阿哥的骨灰向大堂走去,我从前从来没有发现这条路竟如此长,我走了很久很久……
太阳落了山,带走了我生命中所有的光亮。
而我的泪像是流不尽,划过我的脸颊,滴在我的素服上……许是阿哥在时事事护着我,我什么委屈也不曾受过,长到今日也未哭过几次,可如今我竟是再见阿哥一面也不能了吗?
夜那样静,安静到我能听到眼泪砸到我衣裳上的声音。
我在灵前跪了一夜,第二日,来来往往的人为阿哥吊唁。
我在角落跪着,不过是妄图多和阿哥多待一会罢了。
阿筱拿来了饭菜,“小姐,你都整整一日没有进食了,多少吃点吧。”
“我舍不得阿哥,为什么阿哥好好的一个人竟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
“小姐,少爷若是看见小姐这样伤心,一点东西也不吃,肯定…肯定是要心疼的。”
“阿筱,我吃不下”
“吃不下便喝些水,小姐你的嘴都干了,”
我喝了几勺水就再咽不下去了
“那小姐回房歇歇可好。”
我摇了摇头。
到了阿哥出殡的日子,天阴沉沉的,我走在出殡的队伍里,一步一步向安家祖坟走去,我连哭出声的气力都没有,可泪不断的流出,温温热热,流过我没有温度的脸。我看不清路,整个身子像是瘫在阿筱身上,只有意识是自己的。
我看着阿哥的棺木放进挖好的深坑里,泥土一点点埋没,我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唤着阿哥。最后,我看着阿哥的坟墓,每个人都会有的坟墓,伸出手一寸寸的抚摸着阿哥的墓碑。
慢慢的,阿哥的名字变得模糊,我再没有气力伸出手……
我睡了仿佛很久很久,久到我快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界限,我感到从来没有的疲惫,像枷锁禁锢我的内心,我不愿睁开眼,但又好像睁不开眼。
我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直活在回忆中,那时阿哥还在。
不知何时我感到口渴难耐,喃喃说道:“水,水,”不多时便有人扶起我,将杯子递到我唇边,我如得甘霖不久便醒了。
是阿澈,阿澈紧紧抱着我对我说:“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七日,”
“已经……七日了吗?”我呆呆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