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云起端来了那一碗汤药。

我并没有喝，而是对他说:“我想见殿下，两个时辰后在最高的楼台上，”

“小姐，还是先吃了药，”

“无妨，…我回来了便吃。”

我换上了阿澈送我的那一袭红衣，擦了胭脂，画了眉，从袖中拿出阿澈送给我的簪子，绾了最简的发髻。对不起，我还是决定要离开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要死了，我倒了这几日的汤药，药太苦了，我不想黄泉路上还要含着药。

一路上，我同阿筱说了许多话，说从前我是如何淘气，经常藏起来，急得阿筱总是会哭。我是如何捉弄阿哥的，又是如何教坏萧言玉的……

我走上了楼台，一眼便看见阿澈皱着好看的眉。我唤了一声阿澈，他转过身来，我看见阿澈眼睛里露出许久不见的欢喜。

阿澈年岁不差我许多，却同阿哥一样，承受着他们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

阿哥，你原谅我，原谅我恨不起阿澈……

“遇儿，你总是闹着要站在京中最高的楼台上看满城风光，如今终于是看到了，”

“阿澈，我不能为你穿嫁衣了，今日便穿上这一袭红衣，”

我看着阿澈笑了笑，阿澈上前揽我在怀中，“怎么不能?你忘了，明日便是我们的婚期，”

一滴泪滴在我眼角，我知道是阿澈，“阿澈，其实那年我答应要送你端午的粽子的，只是我看见慕容家的二小姐送你的粽子包的很好看，可我的却是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因为我好面子，怕你笑我，所以我就走了，你不知道我还很伤心呢。”

“我知道，我看见你藏在角落里，连篮子都没有藏好还露出来大半个，我原是要去找你的，可有许多人上门庆节，我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了。”

“还有那一次，京中的显贵聚在一起叙旧，其实哪里是叙旧?分明是为自己儿女寻个好出路罢了，那些夫人都夸自己的女儿如何好如何好的，可我没有娘，没有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我，其实我不伤心的。可那个什么夫人说我手上的镯子成色不好，未免拉低身份，自轻自贱，那些人听了她的话都捂着帕子笑我，阿筱见他们笑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奶娘也出来维护我，可我拉住奶娘什么也没让她说，我知道要是奶娘出头，她们一定会说奶娘尊卑不分，还会编出一大套的说辞。我一直很认真很认真的学习礼仪，我怕她们说我没有家教，是有娘生没娘养，那个镯子是我阿娘最喜欢的，我一直戴着它，可后来怕打碎了便放进荷包里贴身带着。我听见她们小声的议论着我，顿时坐立不安，这时，你站出来说我的镯子是和田青玉里的尖尖货，年份久了，所以不懂美玉之人便会错认成是成分不好，阿澈你不知道那个夫人脸都变了。所以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学各种各样的东西，咳咳”

我又开始咳嗽了，便忙拿了帕子出来，这次咳血更厉害了，竟浸透了帕子。

“遇儿，我们以后再说，你且好好养身子。”

“阿澈，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听到…那日你同云起…说的话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遇儿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阿爹…年事已高，再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所以…咳咳咳咳……答应我，将那副仙草药品…赐予我阿爹，”

“好，我都答应你，”

“阿澈，我这一辈子…没有看过许多风景，若你得空……便替我去看一看。”

“遇儿，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遇儿，你不能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看着阿澈的眼泪不断的落下来，砸在我的手背上，我抬起快没有气力的手擦了阿澈的泪，可我好像是擦不尽这泪。

我感到喉中腥甜，血液堆积在我的胸腔里，仿佛溺水之人跌入深海，下一刻，鲜血喷涌，细小的血珠怦然落地，我口中唤着阿澈，伸手妄图再触碰那近在咫尺的阳光。

“阿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