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初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她的闲月阁突然热闹起来。
浩浩荡荡的出来两队丫鬟小厮,赵俪人被四五个婆子搀扶着出来,拿足了金尊玉贵的派头,一丫鬟在门口放了一把梨花木椅,又垫了两个软垫,赵俪人才入座。
“今天听府里的丫鬟来报到,说苏家的小姐出去偷汉子了,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是不得不信了。”赵俪人端着茶杯,懒懒散散的开口。
“我偷汉子?谁呀?赵姨娘空口白牙的就要污蔑别人的清白?”苏云初冷笑:“想让我趁早走人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赵俪人指着一旁小舟,得意道:“这野汉子不是我们苏家的下人,平白出现在你的院子里,你作何解释?”
“我和小舟是从小就跟着小姐的,小舟才不是你说的那么龌龊。”绿莹一步挡在了苏云初的前面,冷笑道:“论资历,我与小舟在苏家待的时间比你长的多,苏家什么时候由你说的算了?”
赵俪人指着绿莹的手哆哆嗦嗦,显然是被她这话给刺激到了:“放肆,我现在是苏家的主母,下人要有下人的样子,谁准你吆五喝六的和我说话的?”
“我们主母和老爷伉俪情深,二人死后同穴,哪轮得到你再这里装蒜?”绿莹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苏家的几位长老抬举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苏云初一脸惊艳的望眼前的小丫头,她好喜欢泼辣敢言的绿莹,这是个宝贝。
赵俪人被她气的不行,整张脸憋的通红,指着绿莹的鼻子咬牙道:“还不将这个小孽障摁倒了打一顿!”
“是。”
几个小厮就要上前。
“谁敢!”苏云初起身,步调不急不缓,挡在了几个人的前面,面若寒霜,眸如利刃,她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赵俪人良久,忽而一笑:“赵姨娘,您别玩过了火,绿莹是我的贴身丫鬟,小舟是我的小厮,苏家是我家,您这个主母的身份就您自己承认罢了。”
赵俪人的脊梁骨凉了半截,好似被人捏住了小辫子。
几个小厮停在半路,不前不后的位置尴尬的很。
“喝,咱们大小姐不光顾着野汉子?还养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尖酸刻薄道:“今天这事儿打死那小孽障了事,也算给苏家正正规矩。”
“我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教训。”苏云初冷冷的开口,横行霸道的恶鬼她见过不少,赵姨娘这点儿等级,收拾她分分钟的事儿。
“谁在上前一步,我就让他后悔他娘生了他!”
两队丫鬟婆子,和上前的小厮都脚下发软,听说过苏云初整治下人的手段,啧,叫人后怕呀,据说他们的前辈,就是被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一朝一夕之间给赶出去的,手段残忍至极。
几个小厮踉踉跄跄的后退,直接躲到了大门后头。
“呸,窝囊废,白拿那么多月例银子!”
“……”
“林夫人前两日说,林公子还缺个通房丫鬟,你与他两小无猜,不如我将你送到林府,也算成全了你。”赵俪人整个人变得癫狂,她发了疯一般推搡着身边的丫鬟小厮,吼道:“听见没有,是林相遗孀林家公子要娶她?谁敢得罪林家!快动手啊!”
有几个被唬住的跃跃欲试。
顾稳轻飘飘的落在苏云初的身旁,浅道:“小姐。”
“不晚,刚刚好。”省的她费力气口舌了。
“要杀了吗?”
“别,吓唬吓唬得了。”苏云初眉目落雪。
“明白。”拇指粗细的软鞭从腰间抽出,轻轻一挥,如惊雷乍现,停在半路的几个人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打滚,惨叫。
众人惊叫着四三逃开,独留赵俪人一人瘫软在椅子上:“混账东西!谁能把我抬回去,我赏她一条小黄鱼!”
“败家,苏家的家底迟早要败在这个女人的手里。”黛青愤愤不平。
顾稳冷着脸上前一步,挥了挥手里的软鞭,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厮灰溜溜的抬起赵俪人的椅子,夹着尾巴就逃走了。
搭台子唱戏的主角一走,苏云初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松懈下来,她凝眉:“小舟呢?”他是事件的主角,可全程都不见他身影。
“小舟可能在喂马吧?他最宝贵他那匹汗血宝马了,还是老爷生前赏他的呢。”绿莹开口。
苏云初扶额,还真是热爱工作的好员工!
翌日,苏云初是被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给吵醒的,睁开朦胧的睡眼,听了几句,是赵俪人作妖。
她用被子蒙住脑袋装鹌鹑,还让不让人消停一会儿了?两个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讲:“赵俪人污蔑小舟偷东西,要打死他。”
她立刻就清醒了:“这老女人是昨儿的火气没处消完,跟我这玩第二回合呢。”话落,快速的穿上鞋子:“顾稳呢?”
“从昨天晚上就不见了踪迹。”
“……”
苏云初眉头紧锁,风风火火的找赵俪人算账,三人到的时候,赵俪人正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喝茶,小舟奄奄一息的躺在长椅上,身后的衣衫都被鲜血浸湿了,就好像是那日她让顾稳打苏老三一样。
小舟是她的车夫,不,应该是原主的车夫,话很少,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像个大姑娘看谁都怯生生的。
这孩子才十七岁,但,马车赶的很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小舟面前的,扒开他贴在脸上的黏腻的头发,望着那双动物般受伤无害的眼神,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揪住:“小舟……”
“我……活不成了……就让……黛青和绿莹,一直陪着小姐吧……这样小姐就不孤单了……”小舟如溪水般清澈的眸子开始变得黯淡,最后了无声息。
小舟……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大颗的泪水砸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握紧拳头,戾气从心头滋生,流到四肢百骸,她站起身子,将恶鬼的蔑视拿捏的恰到好处,一步一步走向端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赵俪人。
赵俪人被两个婆子驾着直起身子,结巴道:“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只是惩治苏家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小舟真的偷东西了吗?”
赵俪人两股战战,奈何退无可退:“不就是死个车夫,你至于吗?”
“他才十七岁!”
上一世,她也是在花一样的年纪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