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俪人扶着将将稳住脚:“难不成你和你车夫真有一腿?啊呀,难怪你要退了林家的婚事……”
她现在真希望自己现在还是做鬼的时候,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撕了她。
不知绿莹从哪里冒出来,一盆凉水浇的赵俪人透心凉:“你这个恶女人,你还小舟命来。”这是她能在院子里唯一能抓到的武器了,如果此时给她一把刀,她恨不得活刮了她。
“来人,还不把这几个疯丫头按住!”赵俪人跳脚,她自从来了苏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又薅住了她的头发。
几十个丫鬟婆子扭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苏云初全身而退,她移到小舟身边,温柔的帮他合上双眼,拿起将小舟虐待致死的凶器——她现在就想弄死赵俪人,替小舟报仇。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扼制住了她的动作,温润的声音带着薄怒:“在闹下去,没人能给你收场!”
“别阻止我弄死她!”苏云初冷眼看向令人生厌的狐狸脸,手腕吃痛,手上武器被打落。
顾稳同时出现,一记长鞭,混乱场面瞬间安静。
“顾稳,弄死她!”
顾稳长鞭一扬,瞬间将赵俪人卷到身边。
“顾稳,别胡来!”李则明喝道。
赵俪人鬼哭狼嚎。
“谁才是你主子?”
“苏云初,别害了苏子洋!”
苏云初翻滚怒意的眸子暗了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慢!”
顾稳收手,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赵俪人哆哆嗦嗦的退到远离苏云初,仿若是逃离恶鬼。
空气几乎要凝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云初斜眼看他,一言不发,毫不留情的挣脱了他的钳制,她的目光又不自觉的飘到了小舟那里,前世的记忆如洪水决堤般涌来。
那段记忆,如临深渊。
李则明最讲究体面,可看着她那副脆弱的模样,不忍责怪她的胡闹,最后他闭了闭眼,语气平稳的开口:“苏云初,我来接你去青州。”
温润醇厚的声线将她的思绪从漆黑寒冷的地狱拉回,她敛住自己的情绪,似乎刚刚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有气无力道:“六皇子来的真是时候,多谢了。”
苏云初阖了阖眼,剩下的事情不归她管,顾稳不留声响的抱走了小舟的尸体,黛青和绿莹几个亲自给小舟梳洗干净,放入棺木,选了个清净的地方安葬,愿他去了那个世界一切顺遂。
顾稳盯着苏云初平静的脸看了半晌,若不是胸腹间有轻微的起伏,他都要怀疑她是一尊雕像。
她已经沉默了两个时辰了……
前世的她就如小舟,活在世上卑贱如蝼蚁一般,明明对这个世界心存善意,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
人呀,可悲。
他刚要跪下请罪,便听苏云初平静的缓缓开口:“有酒吗?”
辛辣的滋味沁入肺腑,几杯酒下肚,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清晰的,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就让……黛青和绿莹,一直陪着小姐吧……
他们这种人,需要的是一个活在世上的理由。
迷蒙之中,苏云初感觉有人进入她的房中,身上还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她眯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可只看清了这人的轮廓——应该是顾稳吧……
胸口憋闷的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等那人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抱住再说,那人身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地上七零八落的,滚了好几个空酒坛子。
李则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的酒气都要把他给熏醉了:“心里难受了?”
怀里的女人疯狂的点头,忽而抬起迷蒙的小脑袋,在他的身上蹭了蹭,楚楚的望着他:“你想听故事吗?”
“……”他好像也没机会拒绝。
接下来的事情,便脱了轨了。
之后,任她无论怎么回想,都回忆不起来,当时跟李则明说了什么。
脑袋晕乎乎的,胃里翻江倒海,像在坐船,苏云初拧着眉,扒着床边一阵呕。
“喝点这个,对宿醉有好处。”
“谢谢。”杯子还未接过,人就先受到了惊吓:“怎么是你?”
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李则明微微挑眉,玩味的勾起薄唇,将手里的汤药塞到她的手里,凑到她耳边:“昨天的故事真精彩,什么时候再讲一个?”
昨天?不是顾稳!
昨天?她讲什么了?
苏云初方了。
“你怎么还在苏家?”苏云初别扭的将手中的醒酒汤喝掉,她瞧着李则明这副狡猾的模样觉得顺眼,狐狸嘛,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别扭。
李则明晦暗深邃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游离了一圈,很快恢复了清亮:“把你送回青州,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六皇子?”苏云初眨巴着眼睛,突然凑近他仔细打量,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思维有点儿跟不上:“你不要出兵镇西吗?不需要大将军亲自点兵?”
李则明半蹲在床前,修长白皙的手拿起地上的鞋子,轻轻的替她穿上,她微微挣扎了一下表示反抗,他好看的眼眸闪着点点星辉,见她两颊爬上红云,声音如清泉击石:“点兵只是走个过场,有大皇子在一样,而且更体面。”
苏云初浑身酸软,脑子晕晕沉沉的,一个没注意,那人已经抓住她的脚踝,将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
他唇角上扬,瞧着托在手里的绣花鞋,问:“担心赵俪人去御前告状?”他将鞋子穿好,很自然的将她从床上拉起:“她的脑子还想不到这一层,即使想到了,她也不敢。”
“为什么?”
他笑的如狐狸般狡谐:“她不敢废了自己傻儿子的前程。”他挑眉:“皇上需要给苏家一个交代,苏子阔便是那个交代。”
苏云初冷笑:“用一个傻子平息苏家的怨气,还博得贤主的名声,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赵俪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傻,所以苏子阔几乎在苏家不露面,但纸包不住火,能瞒多久?”当日在苏家正厅,她一眼便看出苏子阔与正常人不同,只是当时没有点破。
“总之这件事情不是从你的嘴里传出来的就能避祸。”李则明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上揉搓了两下。
她低头不语,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底翻滚的复杂神色,她在脑子里搜寻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关于李则明的半点记忆。
记忆这东西,承袭了就等于承袭了那人的情感,之后所有的行事都是绕着之前的情感,她原本以为是图有趣留在苏家收拾乱摊子,如今才懂,根本就是她离不开苏家,她重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苏家的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