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则明打开房门,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婢女互相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顾稳紧紧的抓住手里的软鞭,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恍若未见,轻笑着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道:“还不进去侍奉你们主子?”
两个小婢女立刻蹿进去。
他的嘴角不经意上扬,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刚刚替她穿鞋时,她眉目间流露出小女儿娇羞的不自然,真是可爱极了。
“六皇子。”顾稳纠结了半晌,终于开口。
“何事?”李则明正色道。
“多谢。”顾稳半天挤出一句话来,昨日半夜苏家来了几个难缠的钉子,直奔苏云初的闲月阁,他以一敌众渐渐处于劣势,幸亏李则明及时赶到救场。
李则明的目光落到他的左肩,最后移到他的脸上:“你是苏云初唯一的护卫,明道暗枪都由你来替他挡,你安好,她便无虞。”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罐金疮药:“切记,以后千万不可离开你家小姐半步。”
顾稳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接过药瓶。
他负手而立,望着乌云蔽日的天空,目光冷峭,开口道:“现如今都盼着你家小姐离开淮阳,她离开人们就都安分了。”
因小舟的事情,苏云初和赵俪人彻底闹掰了,之前两个人见了面还能和和气气的问候两句,如今见了面恨不得上前抓对方两把,过了两天,赵俪人送来一辆豪华的马车给她,说是一片心意,撵人的意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苏云初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懒散是倒在贵妃榻上倒数离开的日子,顺便将苏家库房的钥匙给了赵俪人,反正库房的银钱珠宝都被她沉到河里去了,给她个空壳子玩玩罢了。
她离开时,淮南城是繁花似锦的五月,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送行,就如知秋的树叶飘落。
摇摇晃晃的马车令她生了困意,找了个软枕躺下闭目养神,马车上无聊,唯有睡觉。
李则明掀开帘子,两个识趣的小婢女互看了一眼,与赶车的顾稳作伴。
马车内宽敞,他坐到她的对面。
苏云初缓缓的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慵懒模样如卸了爪子的猫儿,没了疏离和戒备。
“你藏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很缺钱吗?”李则明疑惑不解,用苏家世代培养的死士去藏钱,天底下恐怕就她独一个了吧?
“攒嫁妆。”她阖眼睡去。
李则明古怪的看着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攒嫁妆?”
她长相本就明丽动人,闻言,纤长的睫毛微动,眸光流转,不轻不重的在他的身上扫了一眼:“对,就是攒嫁妆。”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冷淡周到的模样:“如果丢了,一定是六皇子弄走的喽?”
“为什么是我?”
“因为天底下就只有六皇子知道那里藏钱了。”她撇撇嘴。
“……”他无法反驳,那晚为什么多管闲事的帮她打发了淮阳城的钉子?
“……”
话题已被终结。
从淮阳到青州一路走的顺当,各个关卡长官看在李则明的面子上没有为难,李则明在她到达青州的前一天告别离开。
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青州城门口,苏云初撩开帘子,远远瞧见一身穿织锦缎,约摸二十岁的贵气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眺望着前方,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见她们出现在视野,立即策马迎上来。
片刻功夫,那人就端着一脸初阳般温暖的笑,出现在她面前。
“是云初表妹吗?”
她闭了闭眼,努力在脑中搜寻关于玉家人的记忆,隐隐绰绰之中,有个轮廓与他相似的少年在脑海中浮现:“是如沣表哥吗?”
“呀,小表妹,你还记得我!”来人正是玉柯的独生子玉如沣,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表哥的眉眼与我有相似的地方。”她笑笑,关于玉家的记忆十分模糊,苏家和玉家两家素日里书信往来比较多。
玉如沣也不失落,毕竟上次见苏云初的时候,他才八岁,苏云初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玉如沣将人迎回玉府,玉柯带着妻女站在玉家门口等候,见到马车由远及近的赶来,玉柯紧锁的眉头微微一松,玉夫人先前听闻苏家的遭遇,摸了两把眼泪,领着女儿玉暖暖连忙迎了上去,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丫鬟婆子。
苏云初一下马车,就看见玉夫人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心中一暖,她行了个规范的礼:“舅妈。”
“可怜的孩子,在淮阳遭了罪了。”玉夫人一把将苏云初揽在怀里,吧嗒吧嗒的掉金豆子,玉暖暖见势也跟着哭了起来,苏云初夹在两人中间略微有些尴尬。
玉如沣将马交给小厮的功夫,他娘和妹妹的眼泪都连成串的往下掉,无奈道:“娘,妹妹,小表妹来青州是喜事,你们哭什么?”
“我这是高兴地眼泪。”玉暖暖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又道:“表妹可算离开狼窝了,新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弑父篡位,谋害忠良……”
“暖暖!”玉柯及时喝住,说话间已经走到几人身旁,端着严肃且慈祥的脸,对苏云初道:“房间早就给准备好了,和暖暖的挨着,你们姊妹两个年纪相仿,互相作伴也有个照应。”
“多谢舅舅。”
“天高皇帝远,孩子说几句怎么了?明面上妹夫是忠臣,私底下妹妹和妹夫的葬礼不许任何人参加,这事儿就是朝廷心里有鬼。”玉夫人打抱不平,一个孩子操持双亲的葬礼,一想起这事儿她就替苏云初心疼。
玉如沣提醒道:“娘,这话不能胡乱说,保不齐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
“没错云初是我们偷偷找六皇子接过来的,并未禀明朝廷,你要替孩子想一想,这件事情以后谁也不准提。”玉柯眼如寒星,正色道。
苏云初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掩盖住她眼底的晦暗神色,再一抬眼,眼中清澈如溪:“舅舅说的对,我不想连累玉家,而且我相信我爹娘有昭雪的那一天。”
玉夫人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好孩子,以后这事儿咱都不提了,咱们都好好的。”
苏云初点头,一股暖流在心底荡漾,玉家人对她很好,丝毫没有将她当做外人的意思,那感觉就如她从苏卓夫妇那得到的疼爱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