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这?”
“和沈大人一起过来喝茶,恰巧经过。”
呵呵,真是太巧了。
苏云初冲他身后的深渊眨眨眼,深渊沉这一张脸,眼神复杂在看向她,她笑道:“沈大人,我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很好。”深渊轻道。
她微微一怔,纤长的睫毛轻颤,他话里有话。
李则明冲护卫周知安使了个眼色,周知安颔首,和同样守在门口的顾稳来了个眼神交流,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口两侧。
他进屋大方的坐到苏云初的身边,扬了扬眉,道:“玉暖暖是女眷,留在京中没什么,不用非要逼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娶她,玉家只是皇室丑闻的替罪羊,皇上并不是真的要灭了玉家,不然何来当初费力提携?”
他话锋一转:“只不过玉如沣回来的真不是时候,他把自己的后半生的仕途给断送了。”
苏云初眸子暗了暗,道:“玉家是他的牵绊,他不能不回来,他不得不回来趟这一趟浑水。”
“玉如沣至纯至孝,或许从这点下文章,事情还有丁点儿的转机。”沈渊眉峰蹙起。
“怎么说?”苏云初洗耳恭听,他随王伴驾多年,能摸得清当今陛下的几分脾性,随便点拨几语,便能省去他们大半的力气。
李则明瞧了眼白青和碧水,两人会意,躬身褪下,和守在门口的顾稳周知安一起。
沈渊沉声道:“皇上辛苦提拔起来的人,白白折了,自己才是那个最心疼的人。皇上正当鼎盛之年,朝中大半势力却把持在皇太子的手中,皇上才是最坐立难安的那一个。”
苏云初会意,瞧了一眼在一旁闲散喝茶的李则明,了然一笑:“陛下这时候应恨死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吧?”
李则明手握兵权,正好能和李则显相抗衡。他在军中威望极高,轻易将兵权拱手让人,反而让朝中互相牵制的势力失衡。
永安武将凋零,如今的天平倒向了李则显一方。
李则明不以为然,冲苏云初抛了个媚眼放电,故意拉长声线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苏云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绝对是故意的!还英雄?啊呸!
“沈大人是六皇子一党?”
沈渊坦然道:“当然。”
李则明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光彩:“还有什么要问的,趁这个机会一并问了吧。”话落,他目光斜道沈渊那,语气淡如云烟:“你还有更想问的吧?”
确实,每次和沈渊见面,她都怀疑沈渊和苏子洋有联系,可两个人的相貌无一处相同,脾气秉性也南辕北辙。
记忆的深处,苏子洋温润儒雅,面前的沈渊却冷酷如冰。
即使这样,她还是怀疑。
她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淡然:“不知沈大人认识一位叫苏子洋的?”
沈渊端起茶盏的手顿住,她斜眼看向李则明,又将目光从新投道他身上,一字一句道:“苏子洋?沈大人熟悉吗?”
沈渊脸部线条僵硬,苏云初洞若观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心如口渴之人面对着一盏冒着疼痛热气的茶,端起来烫,放下来熬。
李则明提点道:“门口守着顾稳和周知安,还有苏将军生前培养出来的两个顶级杀手,屋子周围一时半刻还插不进碍眼的钉子。”
冷酷如冰的人内心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是在一瞬间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再次睁开眼睛,卸下了所有刻意的伪装,嘴角荡起一抹温柔的笑,语调清浅:“云初,我就是苏子洋,你面目全非的哥哥。”
上次苏云初派白青刺杀皇上,是他暗中帮忙除了禁军副统领,保他们全身而退,便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瞒不住了。
透亮的眸子里嗜满泪水,泪水顺着眼睑流出,路过指缝,吧嗒吧嗒落在地面,砸起小小的水花,苏云初无声的崩溃大哭,游丝的线索被串联在一起,印证了她最不想接受的事实。
沈渊是她消声觅迹了四年的哥哥。她从他的身上看不出半点从前的影子。
她看懂了他眼底温柔之上的隐忍和痛苦,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个人经历了怎样残酷的事情,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
李则明的手扬在半空中,突然僵住,沉静的眸子深不见底:“你们兄妹二人安心叙话,我在外面等候。”他想要安慰崩溃的女人,但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没有资格。
他细心的将门掩盖好。
沈渊伸出手,轻轻搭在苏云初颤抖的肩膀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别难过,事情早就过去了。伤口早就不疼了。”
“苏子洋,你对自己太狠了。”苏云初啜泣道。
沈渊淡然一笑:“是这世道容不下我,因为我是苏卓出色的儿子。”苏卓死后一月之内,他在边关赶回京城的路上,遭遇了不下十次的暗杀,最后在李则明的暗中帮衬,才偷偷摸摸的赶回淮阳城,和苏云初匆忙的见了一面告别。
他发誓,用余生为苏家雪耻。
回忆起过往,他的眼神中透着绝望,伸手轻轻抚顺她乌黑的长发:“爹的死是皇室辛秘,是皇室不能扯开的遮羞布,要给爹娘翻身,除了改朝换代没别的法子。”
“所以,你选择潜伏在皇帝身边伺机而动?”苏云初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仿佛看到了天使的邪恶面孔:“不仅如此,你还要将李则明扶上皇位?”
他沉吟了片刻,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要让苏家恢复昔日的荣耀!放眼整个李氏皇朝,只有他才会给爹娘平冤。因为他和我们一样!一样痛恨李氏皇朝!”
苏云初惨然一笑,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呀,原来如此啊。”面前的苏子洋好恐怖,对她的温柔就如魔鬼的假意伪装。她深知魔鬼的善变,沈渊比魔鬼更令人生畏,沈渊比魔鬼多了一颗鲜活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