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上前引太子入座,似是不经意提起:“眼下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殿下不如留下一同用膳吧,正好老臣还有些事情要禀报殿下。”
两人假模假样的推拒挽留,最终太子笑着答应,而乔氏早已命下人去厨房吩咐。
蔡静涵看着太师夫妇热情地挽留太子,心中便知这一对夫妇是打得什么主意。
她瞧着与太师认真讨论政务的太子,心里嘀咕着:这人定是知道太师是何打算,他既然答应了,那就说明愿意顺水推舟。
蔡静涵低下头,无聊地掰着手指心里默默地算着两人有多久未曾碰面,玄色手帕上的青竹在举动间若隐若现。
自那日一别,蔡静涵便听闻皇上再次将收回的权力给了太子,俨然有退位的兆头。
如今太子的年岁应当是二十又二,皇上也正值中壮年,怎么看这传言都不靠谱。
可只有太子才知道,他那父皇现在是有多闲,每日除了按时上朝最终开口决策,其他的事务全都扔给了他。
哪怕是朝堂上的决策都是他先提出方案,无论好坏,皇上只有一句话。
按太子说得做。
这一年下来,他决策少有失误,可那些小的错误也让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时间,更是快要舍了睡觉的时间来处理。
至于皇上的日常事务……养蛐蛐、逗鸟、吟诗作对,太子真是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敬爱的父皇也有当纨绔的潜力。
只是经历了这大半年的历练,朝堂之上的官员早已臣服,坊间也流传着太子日后定是一代明君的话语。
卓越的付出,得到良性的回报。
太子沉心做事,只是一直忘不掉太师府的小姑娘。
这一顿晚膳下来,桌上三人都很满意,除了蔡静涵……
“娘跟你说了多少次,肉要吃,但菜类也不能少。”乔氏嫌弃地瞧着自家闺女连吃三块红烧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富月心有灵犀地用公筷替蔡静涵布了几根水煮青菜。
幸亏蔡静涵是吃不胖的体质,她顶着太师夫妇慈爱的目光和太子“温柔”的笑意,面不改色地将那青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原本蔡静涵以为这样就行了,谁知她家太师爹爹用怀念的语气说:“宝儿这丫头从小就爱吃肉,小时候怎么说也不听,直到大了些才渐渐开始吃素菜,当初我和她娘还担心这丫头长成胖娃娃,幸好她自己争气,从小就出落得漂亮。”
蔡静涵抿着唇,真不知是该放下手中的筷子,还是继续吃菜。
不过爱吃肉这一点,她和原身倒是没什么区别,现在她依旧下意识地选择吃肉,当然也会配着素菜,只是没想到这才吃了几口,这等糗事竟然被放到了桌面上说。
蔡静涵看着其乐融融的另外三人,心中郁闷。
就算是为了缓和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不用这么毁了她的形象呀。
难为她这么些年来,一直维护的高贵典雅的乖巧贵女形象。
“我瞧着小师妹倒也挺爱吃水果,没想到饭桌上竟是如此……不同寻常。”太子笑着回敬了太师一盅酒,只不过目光却看着面如红霞的姑娘,许久不见,脸上的肉好像变多了。
他心中欢喜一闪而过,感受着怀中藏着的那样东西,倒是有了几分醉意。
眸中闪烁着躲闪,蔡静涵最终还是决定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瞧着这般矛盾又可爱的小师妹,太子心中积攒了大半年的苦闷之情一扫而光,恍惚间想通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既然她不愿嫁人,那就守着她一辈子安稳无忧便好。
太子不知,他和太师夫妇在这方面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晚膳用后,太师同乔氏找了个借口离开,顺带带走了屋内伺候的下人,给这“兄妹”两人腾出些时间和好。
蔡静涵向来是遇到问题,就要优先将问题解决的性子。
她见太子优哉游哉的喝茶,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率先开口道:“听闻殿下最近在政务有很多独到的见地,我爹每次回来都会同我们提起殿下的光辉成就,当真是令人佩服。”
“是太师教得好,本宫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好好向太师请教。”太子也不看蔡静涵,只是盯着茶盏中碧色茶叶随着水波上下沉浮。
如同他此时的心境一般。
“听闻太师说,小师妹现在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下地走路了?”
“还是有些吃力,不如坐轮椅来得舒服。”蔡静涵双手敷在腿上,平淡地说着,言语间没有任何怨怼和悲伤。
而行走间的劳累并不是她如今坐在轮椅上的主要原因,只是她不想感受瘸跛的走路方式,与其那样,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坐在轮椅。
左右有人伺候,也没有需要她必须自己走路的事情。
“对了。”蔡静涵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听任梅兰说起的一件事,这件事困扰了她许久,如今正主就在眼前,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我听梅兰说,元公子眼下准备入仕途,又听说是殿下推举的人选?”
至于为什么是从任梅兰那里听说元修竹的事,自然是因为……
“确有此事,不过本宫听说元兄要同任三姑娘定亲了?”
“确有此事。”蔡静涵有样学样地回道。
想起这件事,她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任梅兰同元修竹相识还是在他们太师府,可她竟不知这两人是何时认识的,这般琢磨下来等到那两人结婚,她定要去把媒人钱要回来。
想当初某人信誓旦旦地说要找一个文武双全比她兄长还要优秀的男子,可后来再问起时,蔡静涵听到的是什么?
“修竹可比我那只会舞刀弄枪的兄长优秀多了,至于武艺,我有武功就够了呀,我可以保护他!”
听听这话,蔡静涵当时直接把那笑得春风得意的任梅兰赶出了院子,嘴上也是一阵嫌弃:“莫要在我面前嘚瑟,小心我不让进府,让你们二人见不着。”
“没事呀,我的修竹可以出府找我。”
结果这话还没隔两日,元修竹真得带着宗神医搬出了太师府,因为他们前段时间已经在京都买了宅子,这几天东西都添置得差不多也就搬了出去。
太师一家自然是没有异议,又特意挑了几个训练有素的仆人送到神医府中伺候。
可蔡静涵总觉着,这里面定然还有梅兰那小丫头的“功劳”。
蔡静涵心中想着事情,不曾注意到太子早已放下茶盏从怀中拿出一个檀木莲花纹的首饰盒。
他嘴唇嗫嚅,心中腹稿改了一遍又一遍,终是忍不住出声唤回蔡静涵的思绪:“小师妹如今也及笄了……”
蔡静涵抬头看去,诧异地发现太子殿下竟然目光躲闪,手中也多了一个木匣。
再结合太子刚刚说得话,她心中了然,微笑着问道:“所以殿下是给我备了生辰礼吗,难为殿下记着?”
蔡静涵虽然话语上是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破绽,可双眼却控制不住地飘向木匣。
一抹粉红席卷了太子的白玉般的耳根,他走到蔡静涵面前,递出木匣。
由于站位的原因,坐在轮椅的蔡静涵并没有看到太子那蔓延至脸庞的胭红。
蔡静涵伸手接过,可太子依旧仅仅地攥着木匣没有放手,玄色的帕子被白嫩的手指压在木匣上。
太子一眼便瞧见了,那本来应该属于他的帕子,他低下头看着蔡静涵头上及笄的钗子,稳住颤抖的声线沉声说:“小师妹要答应本宫等到你回卧室,周围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
“这么神秘?”蔡静涵身子后仰,眉眼微抬看着这未来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原本挂在嘴角的调侃笑意在看到他面上妖冶异常的红润时,失了神。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又慌忙闪开。
喉结滚动间,太子告辞的话语出了口,随即匆匆离了太师府,俨然忘了太师走之前同他说有事商议。
蔡静涵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中,双手摩挲着木匣,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她忙将木匣放入袖中。
看到乔氏忧心忡忡地进来,她莫名地有些心虚,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蔡静涵默默将这抹心虚忽略,双手转动轮椅,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事,只是娘刚刚听下人说太子突然就走了,可是生气了?”乔氏小心翼翼地掩饰内心的担忧。
蔡静涵心头好笑,也是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您想多了,殿下只是有急事先走了,走之前还托我跟爹爹告罪,说是今晚不能同爹爹促膝长谈了。”
“啊,这样啊……那你和太子是和好了?”乔氏话音刚落,就发觉自己竟然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她以帕掩面立刻转了话题:“宝儿也累了一天了,阿珠,赶紧带你们姑娘回院子洗漱安歇吧。”
“是。”
蔡静涵任由乔氏安排,嘴角的笑意从方才就没有消失过。
——
蔡静涵回到屋里就背着下人,悄悄将木匣放在枕头下。
直到晚上休息阿珠在外间歇下,她才偷偷摸摸地把木匣拿出来,借着床头留着的灯盏,她小心地打开机关锁,缓缓抬起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