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不出意外,过几天我便要前往边关,你留在这里。”
“殿下,可是南代进犯一事?”
容时一身玄色蟒袍,腰间挂着质地不凡的白水玉佩,腰间深色腰带,一眼只觉气度不凡,湘绣手法绣成的金线祥云姿态舒卷的躺在袖口边。
容时平静的泡着茶,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气韵油然而生,淡雅闲适,茶叶在他的冲泡手法下,在杯底肆意的舒展着姿态,茶汤黄碧清澈。
容时端起一杯递到慕夕手里,“是啊,快马加鞭赶去不过三四天,你待在此处,泉州护军会保你平安。”
慕夕接过茶,轻轻品啜,只觉口齿留香,清爽可口,正是从王府带来的蒙顶甘露。
她穿着青衫丝锦裙,闻言轻笑,刹那间,屋内仿若万花丛生般,芳华自现。
“原来殿下是故意带我出门的。”
容成端茶的手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小六的脑筋转这么快。
“是,我担心你留在京中,他们会对你不利。”
“殿下可愿带我一同前往?”慕夕微微抬眸,看着他认真的问。
容时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带你在身边,我自是愿意的,可战场厮杀,刀剑无眼,你当真不怕?”
慕夕点点头,“殿下愿意就好,有殿下在,我这个宸王妃总是要排在后面的,便是当了俘虏,也是殿下在我前面,夫唱妇随,我又何惧之有?”
容时品了一口,口里仿若气韵含香,心里只觉得夫唱妇随这个词听着,十分悦耳,本因战事惨烈略显压抑的心情,也轻松了些许。
“这茶不错,不愧是本王看中的。”
慕夕撇了撇嘴,“殿下就不能当着我的面夸我吗?只听说过指桑骂槐,殿下非要反着来。”
容时眼底闪过一道光芒,转过头嘴角染上了淡淡笑意。
“小六向来口齿伶俐,明明是不想本王一人去边关,担忧本王,偏要说什么本王会在你前面俘虏,小六既不愿直说心意,那本王反着夸你,也是妇唱夫随的道理。”
慕夕说不过他,哼了一声不再与他争辩,端着手里的茶,一口一口慢慢品啜,反讽他一句。
“我看殿下才是口齿伶俐第一人!”
容时笑笑,突然想到什么,剑眉一挑,“小六,本王若不愿带你去,你当如何?”
慕夕心下咯噔了一下,放下茶杯,声音听着弱弱的,“殿下若不愿,少不得我费些功夫,偷偷跟去喽。”
慕夕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是无奈之举。
容时眼睛一瞪,高高抬起手作势吓唬她,慕夕脖子往后缩了缩,有些害怕的闭上眼睛,容时轻轻的落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
“你呀,本王真是拿你没办法,什么危险的事都敢做。”
前半句还是宠溺,后半句又带着一股子凶巴巴的语气。
慕夕得意的扬起脸冲他笑,眉眼间清澈动人,“就知道殿下舍不得。”
容时将她搂在怀里,慕夕能感受到他的胸膛里心脏的跳动,那样清晰。
“小六,对你本王视若珍宝,你万不能出事。”
慕夕用力的回抱住他,仰头看着他,“我对当寡妇不感兴趣,殿下若出事,我必签了和离就离开,不会留恋半步,殿下可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必要平安,珍重自己。”
容时看着慕夕,没有理会她那些大胆的话,他只听后半句,必要平安,珍重自己。
眼神里洋溢着满满的爱意,他缓缓在慕夕眉间落下一吻,随后将她拥入怀里。
京都,今日早朝,发生了些大事,圣上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底下诸位臣工互相对视后,还是一位头发半百的老臣上前一步,“圣上,不知出征领命之人可有结果?”圣上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朝臣们纷纷下跪,直呼圣上息怒,皇子们也是心惊肉跳,跪下呼道父皇息怒。
圣上压迫性的目光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不急不忙的开口。
“息怒?朕拿什么息怒?顺起。”
顺公公在一旁示意,两个小太监抱着厚厚的奏折呈上来,圣上随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扔到那位老臣面前。
“你啊你,白活半辈子了,看看你推的什么人!”
底下众人都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口,将头紧紧低着不敢抬起,圣上挥挥手,“你们都起来吧。”顺起在一旁示意那两个小太监将奏折搬下去放着。
圣上看着底下众人,缓缓说出众人心灼渴望知道的主将人员。
“边关紧急,便由,宸王主将。”
语音刚落,三皇子皱紧眉头,未来得及去消化听到的,暗中给一个人使了眼色,那人上前一步,“圣上,宸王殿下远在泉州,如何来得及赶回?”
“何须赶回,宸王殿下直接从泉州出发,反而比京都更快,圣上圣明。”
圣上看他们安静下来,“好了,边关境况就如此安排,另派车骑将军高进为主将,镇王世子岳青为副将,领兵直奔南代,打一个措手不及。”
“父皇,镇王世子自幼体弱,又无功名在身,白身如何担得起副将之任?!”
容成不甘心,凭什么同样是没有功名,他一个皇子,竟叫镇王世子比了下去,满腔不甘占了他的大脑,以至于脱口而出的话失了分寸。
圣上不耐的抬起眉眼,说出的话已然带了几分怒气,一国之君说的话,岂容他人质疑?
“朕说他担得起,他便担得起,朕如此安排,自有朕的考量,三皇子与其思量白身不配这种荒谬说法,倒不如想想如何才能为边关战事尽心。”
“朕的朝廷,向来选用才能之人,何时到了凭功名说话的地步?寒门子弟亦有为国效命的机会!”
圣上这话说的着实重了些,这相当于告诉众人,他容成,很不受圣上待见!
可昨日父皇还不是这种态度,区区一日时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容成百思不得其解。
“此事就议到这儿,退朝。”众人皆呼圣上万岁,站在后面的一些寒门子弟更是被圣上此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个个捏紧了拳头,深感自己不能立刻为国出力。
旨意已经发往泉州,容时早有预料,早早就开始准备。
和雨轩,伊贵人一脸不可置信,她手搭在宫女肩膀上,“你说什么?!边关领兵的是宸王,成儿呢?”
身边宫女害怕的低着头,“贵人,三皇子圣上并没有提起呀。”
伊贵人脸色一变,往日的花容月貌此刻显得狰狞无比,一巴掌扇过去,宫女害怕的跪在地上直喊饶命,伊贵人却没有消气,她抬起手愈再打。
这时三皇子进来,“母妃,够了!”
眼前的母妃情绪宛若失控般,看不出半分素养,发狂吼叫的样子和乡村泼妇有什么区别,眼里不禁划过一道嫌弃。
伊贵人见他进来,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匆忙的过去拉着他的手。
“成儿,怎么办?领兵的是宸王,我们计划的那么好,你外祖父想办法进言把宸王支去泉州,五皇子胆小,京中可用的皇子除了你便是九皇子,九皇子一向顽劣,圣上怎么会,怎么会绕过你去用宸王?”
容成听到母妃所言,眼里闪过一道阴翳,这话像刀子一样,正对他的痛处。
他不耐的垂下眼,当下伸手去扯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放大了音量喊道:“母妃!”
话里是满满的不耐和厌烦,伊贵人被他的声音一下镇住了,傻傻的愣在那里,一时没了哭腔,容成看了眼自己母妃哭哭啼啼的样子,心下闪过一丝厌烦。
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劝慰她,“母妃不必担心,容时要去,就让他有去无回,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再出纰漏。”
“那就好,那就好,成儿,这次定是昭妃那贱人在圣上耳边吹风,这才轮到她儿子宸王,我们计划的本是天衣无缝,都怪她!”
容成不耐再听母妃说这些抱怨,他没坐多会便起身,推脱事多转身离去,在一脚跨出和雨轩门槛时。
撇到不远处有一块碎瓷躺在那,还有进来时那个宫女脸上骇人的大红巴掌和指痕印子,心下一沉,母妃何时变成这种面目可憎的女人了?
那年他不满十岁就被送出了京都,一直养在京外的庄园,十多年过去了,对这个母妃的印象,也着实淡到不能再淡。
冷冷的叹了口气,想到六弟的母妃一心为他打算,助他成事,他的母妃却一味只知抱怨,半点帮不上忙。
这么想着,倒真分不清,此刻心里是羡慕六弟的多,还是感慨自己的多。
听过圣旨后,镇王拉过她的手,不禁苦笑,“青儿此去,你我的心,怕是要一直记挂到南代去了。”
镇王妃倒是颇有女中英气,“王爷,青儿是我们的儿子,他的能耐你还放心不下吗?他从小就想着上战场,如今心愿达成,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你怎么反而这幅样子?”
镇王微微一愣,倒是哈哈大笑,“是,是,王妃比本王看的通透,是我狭隘了。”
镇王府大门口,镇王看着眼前的儿子,已经长的和他一般高了,他抬起手放在岳青肩头。
“这次机会是你自己挣来的,为父这一生,立下的功已经足够光耀门楣,为父不求你立什么奇功,但,也不要去学那些贪生怕死,宵小之辈。”
岳青沉声应道,“父王放心,孩儿记得,岳家祖训,宁死不降!”一阵风起,额边碎发微起,和着铁甲,风发意气油然而生。
镇王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少年时也是如此,当下放声大笑,声音豪气,响彻云霄。
“不错,颇有本王少年时的风范。”
岳青看了父亲一眼,父亲一身亲王锦袍包裹着的身躯已经不像记忆里那样挺拔,略微发胖,头发上有几根刺眼的银白发。
当下鼻头一酸,拱手行礼,“父王放心,孩儿必不负父王期望!孩儿研究兵法至今,身子好了后日夜习武从不敢懈怠,此战定不会叫南代好过,咬也要咬下一块肉,为我国将士百姓无数亡灵报仇。”
岳青与母妃和妹妹道过别,转身便要上马,镇王沉声开口。
“青儿,定要平安归来,我和你母妃好好的把你送出去,爹爹……不希望看到一副棺材回来。”镇王声音略有哽咽。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镇王,叫敌人一见恨不得逃之夭夭的镇王,此刻眼底泛着点点泪花。
岳青身子一僵,并没有回头,纵身一跃上马,“爹爹放心,孩儿定平安归来!”
说罢扬起手中马鞭,双腿一夹马肚子,“驾!”
汗血宝马狂啸一声,飞奔而去。
镇王妃看了一眼镇王,心中微叹,“王爷,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