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 初会(1 / 1)言一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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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直皱了皱眉头,眼下正是避嫌的时候,如果此事让大夫人知道了,那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她以前在北方时,她亦经常见父亲的那些下将们,可那里的民风比较开放,男女尚可同桌吃食。不像江南地区,虽说大唐的风气比前朝要开放得多,可在世家大族的眼里,女子若与男子私下相见,恐怕便会被人误认为私会了。

何况,他们尚有婚约在身。

等等,他知道俩人的婚约吗?似乎从自己进严府以后,这件事虽未曾放到明面上来,可老太君与大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府里的波涛汹涌,人人在岸上观望,内里暗波流动。他不会不知道啊。

想及此,又想到那一双清明幽黑的眼睛,那上扬的嘴角。她不觉有点恼恨,这人,他必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他是何态度罢了。

虽说在这种事情上,她比一般江南女子都看得开,而且以前亦常常随同父亲,与父亲的下将们一齐外出骑马射猎之类的,在男女之防上并没有过多的顾忌。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未曾经历过男女情事。一想及那个或许就是要与自己相处一生的男子,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便红了。

可他,却还没事人般叫自己与他私会,这怎能让她不恼呢?

她微微跺了跺脚,道:“抱歉,男女之间不可私会,想必严二郎深受夫子教育,也是懂的。你且回去告诉他,若有什么细节,便,便告知大夫人罢了。大夫人自会差人告知与我。”

说完,也不等小厮反应过来,便带着梅花和伍娘匆匆从另一条小径走了。留下一脸郁闷的小厮,挠了挠头,沮丧地准备回去跟主子报告。

......

雁平堂内,常直走了后,屋里一片寂静。

严攼偷偷瞄了严娜一眼,见对方眼皮都不抬,一副温顺的样子,不觉有点气燥。又看了看大夫人,只缓缓地用茶盖拨弄着手中的茶水,似乎陷进了深思中,终沉不住气,便道:“母亲,那个,我们要不要为那些流民做衣服呢?”

‘哐当’一声,大夫人将茶杯盖上了,冷冷地看着她:“刚才二郎不都说了,让世家的女子都来做衣服吗?”

“可......”可,之前你叫我们来,不是让我们拒绝那个常直的吗?严攼欲言又语,终在大夫人阴森的目光中将话吞了下去,怯怯地低下了头。

“是的,严娜会谨记母亲和二哥哥的话,专心做好此事,让二哥哥没后顾之忧。”严娜站了起来,边向大夫人福礼边道。

“你们下去吧。”大夫人朝她们挥了挥手。严攼咬了咬牙,忙与严娜一起,向大夫人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刚出大门,严攼便冲上去,拉住了严娜,气急败坏地道:“你这蹄子,净会做好人。”

严娜一拂开她的手,挑了挑眉头,冷笑道:“我可不像你,净会踩着别人往上爬。可惜,怎么爬也爬不高呢。”说完,也不等严攼反应过来,抬腿便走了。

留下严攼直在后面跳脚,手中的帕子都给她扭成了麻花,却又无可奈何,一跺脚,不得已,气呼呼地回了梅姨娘的院子。自又是一番指天骂地的,不提。

而雁平堂的大厅依然寂静。大夫人拿着佛珠,闭着神,一颗一颗地抚摸着。

直到一小丫鬟进来报告:“大夫人,二郎和常小娘子都各自沿着原路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沿着原路——那想必就不会再见面了。

大夫人松了口气。常妈妈打了手势,让小丫鬟退下去,边捶着大夫人的肩膀边道:“这下小姐可放心了。”

“那是。我们家鸣儿眼光高得很,看得上的肯定是世家大族的女子。自然不会看上那北方武将的野蛮之女。”大夫人边拿了桌上的葡萄放进嘴里,边道。

吴妈妈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欲言又语的,可看到大夫人一脸满足的模样,终还是忍住了。

这边厢,常直正气恼地往回走,后面的梅花和伍娘几乎快跟不上了。不料,在小径转弯处,陡然便见到一少年正坐在轮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倏地停下了脚步,前面的人一椅,一扇,一笛,一笑。小径旁的枝叶垂了下来,一下一下地拂着那少年的黑发纶巾。他微弯着眼,笑容美好,整个人沐浴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在那一瞬间,已让人忽略了他腿上的不灵便,似乎世间所有优秀出众的少年都该如此般。

虽说已会过数次面,但两人私下相见终是第一次。纵是常直再表现得大方磊落,也难免会有害羞之意。因此,她只是捏着帕子站在那里。

不过,心底到底还是存了点气恼之意,至于这气恼从何而来,她却懒得追究了。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常小娘子相见。不过,想必小娘子会体谅的。二郎只是有些事情想与小娘子说说,绝无轻薄之意。”严鹤鸣一抬手,抱拳,说得诚意恳恳的。

常直虽心有气恼,终究还是没有拂他的脸面。这人,刚才已让小厮请过了,自己拒绝了。现在又亲自来,且看他意图如何。因此,她微微颔首,算是对他的回应。

“如果小娘子不介意,请借一步说话。”说着,他已转动轮椅朝前走。常直不得已,只能跟在身后。转出小径,很快地,便到了湖边。

正值夏季,湖面上波光粼粼,一大片的荷叶如帐篷般撑了开来。荷叶上的荷花争相竞放,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各自绽开着各自的风采。湖里游着几只天鹅,时不时扑动着翅膀,又或者钻进荷叶里追逐游戏,甚是热闹。

严鹤鸣静静地看着湖边,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怀中的笛子,开始轻轻地吹奏。笛声轻飘,悠扬,绵长,如一首摇篮曲,轻轻地荡着那湖水。那几只天鹅亦停下了追逐的脚步,伸长着脖子相互依靠着,聆听着这天籁之音。

常直就站在他身后,待他一曲完了,道:“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听你吹曲子吧?”

鹤鸣把轮椅转了过来,眼含笑意,道:“我以为你会懂的。”

常直沉默了。不错,她的确懂得这些曲子的含意。在北方军营,每一个孤寂寥落的夜晚,没有仗可打时,父亲便会拉着她坐到山顶上,拿出玉屏箫,轻轻地吹奏着一首又一首直达心魂的曲子。

这些曲子有时温柔如水,仿若母亲在轻轻哼着摇篮曲;有时热烈如火,犹如情人之间的奔放情感;又有时万马奔腾,悲鸣哀叫,仿佛凶悍的敌人正在侵占家园。

每一首曲子都是浴血沙场的战士的心声。

可是,这里是江南,物产丰富,人民安康乐业,富豪醉生梦死的地方。又怎么会有人懂得这样的曲子呢?

想必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寂寞的吧?

想及此点,她的心不觉一动,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涌了上来。

严鹤鸣见她的反应,知道她必然领悟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以及说不清的意味。

“想当年,父亲第一次带我上战场时,我看到了昔日还在一起喝酒纵歌的伙伴,今天却血洒沙场,连身躯都被那铁蹄碾压成泥,想要为他收尸都没法收。还有一些伙伴,断了腿,缺了眼睛,失去了对生活的勇气。”严鹤鸣低低地诉说着那些岁月。

“那你怎么还敢上战场?”常直不觉疑惑地问。按理说,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武将,他完全可以走文官的路线。

“正因为看了那些战争场面,我才坚定地跟父亲说,我一定要上战场。不然,枉为今生做男儿了。身为男儿,一就要保家卫国,二为人一世,若不驰骋沙场一回,这一辈子就白来了。”

常直看着眼前的少年,两眼发光,满脸的意气风发,哪里有残疾少年的颓废?想起旧日父亲与袍泽一起的情景,如此的相似,她不觉眼一红。

她是懂的。她懂得战场的凶险,懂得战士的孤寂,更懂得战后的无奈。

严鹤鸣心头的弦崩地弹了出去,落入湖中,开成了一朵小小的荷花。

两人又叙话了一会,天边已渐渐黑了下来。方觉时光之短。

梅花从身后走了上来,轻声道:“常小娘子,我们该回去了。”

湖边的两人一顿,一抹羞涩爬上脖子,幸亏夜色渐晚。常直便一顿脚,轻声道:“今天谢谢你了。”

虽未说明何事,可他就是知道,不觉莞尔。

不过,接下来她的话却让他一愣:“只是有一点,之前我已跟你的小厮说,男女之间不可私会,却不知如何又在半路上拦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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