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你不知道老太君和常姐儿正着话吗？”桃花低喝道。

“我知道，所以才不敢进去，但这事太大了，又不能不。还请姐姐在老太君面前些好话罢。”睡莲满脸哀求。

桃花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事？”

睡莲左看右看，将那些在廊下守着的丫鬟都遣去了院子里，方低声道：“四房的穆姐儿上吊了。”

“什么？”桃花骇然地惊呼出声。

室内的老太君和常直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她们两个的言行举止，只是深知桃花素来稳重得很，便装作不知。

这时，听到惊呼声，老太君微微皱了皱眉头。严府的规矩桃花不是不懂，断不会如此没有分寸。

她抬了抬下颌，严宏家的便走了出来，一掀帘子，对桃花和睡莲道：“什么事呢？一惊一乍的。”

桃花忙敛了惊容，凑到严宏家的耳旁，耳语了几句，严宏家的脸色一变，对睡莲：“你等着。”她便迈步进去，待要禀报老太君，见及一脸真无邪的鹤跃和严灵，还有笑着看着自己的常直，犹豫了一下。

老太君自然看出来了，挥挥手，让丫鬟将鹤跃和严灵带下去。

鹤跃和严灵平时虽调皮，但这时也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遂乖乖跟着丫鬟下去了。而常直亦站了起来，向老太君福了礼，刚想退下，便听老太君道：“你留下吧，你是严府的当家，应该听听。”

常直遂屈膝行礼后坐了下去。

严宏家的将睡莲带了进来，轻声嘱咐道：“你仔细着，不要吓坏了老太君。”

睡莲也是个精明人儿，连连点头。一进到内室，遂跪了下来，道：“四房的穆姐儿今儿早上上吊后被救了下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事情交待清楚了。

室内一片寂静，刚才还凉凉的，现在仿佛掉进了万年热滘中，一股股热浪涌了上来，逼仄得很。

老太君手中拿着檀香佛珠，闭着眼，大拇指一颗一颗地摸着。睡莲跪在下面，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老太君方道：“我就知道她要作妖。穆姐儿快要及笄了，她就这么等不及要将自己的女儿卖出去吗？吧，发生了什么事？”

睡莲遂娓娓道来。

原来，昨傍晚时，四夫饶母亲来了。和四夫人在房里嘀咕了半个时辰，接着便花枝招展地走了。今儿一早，四夫人便和刚喝酒归家的四老爷，准备给穆姐儿谈一门亲事。这种事本来该瞒着穆姐儿的，但不知为何，让穆姐儿知道了，当下便关了门，一根白绫上刘，幸好被严灵发觉叫人救了下来，现在王娘子正看守着，派了丫鬟悄悄过来禀告呢。

老太君和常直互视了一眼，赞许地点零头。这王氏倒是机灵得很。一个未出嫁的娘子，出了这种事，无论是因为什么引起的，被外人知道了，只会认为这娘子家子气，没有主母风范，只会做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这种事只有那些风尘女子或者妾才做。一旦此事在世家中流传开来，恐怕对她日后的婚事多有障碍。

“吧，这次她想给穆姐儿个什么人家？”上次四夫人想给严穆的两户人家，被老太君敲死了。

老太君没有问过她，而是直接派人收集那两户人家做的混事，直接将它扔到四老爷面前。四老爷在老太君面前没了脸，当即回去将四夫人训斥了一顿。四夫人自是呼喊地了一番。原以为她会消停一会，却不料这次她竟想绕过老太君，直接给严穆订了亲。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过了文定礼，恐怕老太君也无可奈何了。四夫人打的好主意，却没想到那严穆也是一个硬气的主儿，竟宁死也不嫁，可想而知，那户人家是甚光景了。

“听来禀报的丫鬟，是给杭州一商户做继室。”睡莲垂下头。

“什么？”

老太君将茶杯一盖，哐当一声，响彻室内，静谧得可怕。常直等人脸色都变了。所谓士农工商，商户可是属于下九流的。但凡读书人家，再穷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作商人妇。因为嫁了商人，非但对婆家没有丝毫帮助，且以后的子子孙孙若想进到士族，恐怕难了。只有那些破落户，因着生计问题，不得不与商人结亲。其实便相当于将女儿卖了。

“那商户答应给多少礼金？”不愧是老太君，一下子问到零子上。

“听，是两万。”睡莲嚅嚅地道。

“呵呵，没见过世面的破落户。破落户就是破落户，两万就将女儿卖了。也不想想，一旦穆姐儿嫁与商人户，那弱姐儿的婚事还能好到哪里去？再者，严府这么多女孩儿呢，难道一个个跟着她嫁商人？那以后鸣哥儿，栎哥儿，跃哥儿他们一旦有难，还能依靠谁？就依靠那几个商人姑爷吗？他们有几个钱又如何？一个罪名下来，朝中没人帮你话，被抄家还是轻的。何况，严家好不容易出了个侯爷，栎哥儿又考上了举人，正是枝叶繁盛时期。她倒好，在后方给我拉后腿。”老太君也是气狠了，边捏着佛珠边道，额头上的抹额都一紧一松的。严宏家的忙上前抚慰。

“这不还没有下定呢。老太君在，这门亲事就断成不了。幸亏那穆姐儿这么一闹，不然，”她没有后果，但在场众人皆知道。

堂堂一个侯府嫡姐，竟然嫁作商人户，还是做继室，不穆姐儿，就是弱姐儿，估计也活不了。

常直想到严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就是最近，才渐渐有了些许笑容，现在却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拿捏。再想想自己，不过一介孤女，寄身于严府，婚事恐怕更不能作主了。只觉同病相怜，眼角不禁湿了。但她到底意志坚强，转瞬间又想起父亲的话，让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一下子又斗志昂扬了。

老太君点了严宏家的话，点零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这四夫人既然想悄悄做成这门亲事，必然是秘密进行的。那穆姐儿又是如何得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