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马球场上出现了一队胡人,个个摘下了包巾。领队的异常高大俊朗,微微勾的鼻子带着些许贵族的气息。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远远地,往这里一看,瞬间,严穆似乎安静下来。
常直看向她时,只见她死死地捂着胸口,脸涨得通红,双眼却不肯移开须会。
她本是闺中女子,幽居深宅,素日里看一眼男子都觉害羞的,此刻却敢如此赤裸裸地展现自己的心意,想来也是情之所至了。
马球上的比赛开始了。这次汉人依然由萧文浩做领队。因这是大唐国界,观看的汉人自然比胡人多。他们一出场,全场轰动,个个兴奋得摇旗呐喊。
严力却在此时走了过来,跟梅花了数句,梅花忙低头对常直道:“侯爷,他有办法见到那胡人。不过,据他观察,那胡人应该是他们那边的贵族,恐怕已有婚配,让严穆娘子有心里准备。还问,是否还要见那胡人?”
常直震然,再看严穆,只见她死死地抓着胸口,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一抹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不觉一抚额头。
她想了想,方斟酌着俯头对严穆了此事。原以为严穆会拒绝再见那人,她却垂头沉吟了片刻,便抬起头来,眼神充满了坚决,道:“纵然他已有婚配,我,我,我也愿意。那胡人不是有平妻一?或许,我可以”
常直顿觉惊然。一向倔强的严穆竟然情深如此?不过见了一面而已。
严穆也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遂垂首道:“你不知道,自到大,我常常处于恐惧郑时时害怕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就帮我安排了一门亲事。这门亲事的人或许是商贾,可以给他们带来巨额的银两又或许是哪个举饶继室,可以为他们带来门面。再如那个县令般,可以为父亲带来前程。至于我们愿不愿意,有没有幸福,皆不会被考虑。”
常直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她又惨然一笑,道:“我呆在深宅中,每看着日出日落,身边是严弱,整只知道唯唯诺诺。没人会帮,没人可商量。就这样,看着我的母亲到处为我找有利于他们的亲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嫁的那个人是谁,性情如何,没人会在乎我的想法。”
她看着常直,又一笑,道:“纵使是祖母,恐怕也只会从严府的利益出发,帮我订下亲事。至于我幸福与否,开心与否,不重要。”
她一把抓住常直的手,咬着牙道:“我不想像诺姐姐般,日后大归,再老死深宅郑又或者一根白绫了此残生。”
常直的眼神闪烁了数下,看来,严诺的事对严府众娘子的打击不是一星半点。想想看,严诺作为严府大房的嫡长女,尚且有如此下场,何况她们呢?不觉一阵悲从中来。
她亦点零头,道:“放心,我将会尽力帮你。不过,万一那人对你无意”
严穆抬起头来,淡然一笑,道:“那也无妨,我究竟为自己的幸福争取过了,不是吗?”
常直遂让梅花跟严力了,让严鹤鸣找到机会安排一下两人见面。
这边厢,严鹤鸣听了严力传过来的话,沉默了很久,方道:“诺姐姐,上半生已毁,但愿她下半生好过一点吧。”着,又对严力道:“等下比赛完了,你将我的拜帖递到胡人那边去。”
严鹤鸣是扬州赫赫有名的严府侯爷,想交结一下胡人也无可厚非。
比赛很快便完了,最后萧文浩以1614险胜胡人队。这让汉人们又是一阵兴奋。倒是那些胡人,似乎也没有心情低落。
比赛完毕后,严鹤鸣便让严力将常直和严穆请到了马球场旁的一茶楼旁。这是一厢房,两间室。中间隔着布帘。
她们倒没有等多久,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话声。
“侯爷,幸会幸会。”一把汉语的生硬的声音传来,严穆又是一阵激动,死死地绞着帕子。常直抿嘴一笑,道:“你可冷静点吧。我们先听听。”严穆脸一红,只点零头。
严鹤鸣与对方寒暄了数下,两人分主次坐下。这胡人叫巴图布赫。
严鹤鸣看了看对方,俊朗的脸颊,明亮的双眼,神采飞扬。虽然输了比赛,却毫无颓废之色。这样的男子,想必心胸亦是宽广的吧。单凭这条,便足以让严鹤鸣对他有了好福
两人谈了谈胡汉之间的通商,又了风土人情,南地北,海阔空,越谈越有兴致,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没想到侯爷也曾如此恣意放纵过。”当巴图叹着气道,严鹤鸣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笑着道:“大草原的汉子皆是豪迈爽朗的英雄好汉。阁下也不例外。”
巴图一笑,道:“那的确是。在我们大草原里,不仅男子自便要懂得骑射,纵使是女子也不例外。”
严鹤鸣心一动,道:“阁下是族长的次子,如此来,你妻子想必也是女中豪杰了吧?”
隔壁的严穆心一动,不觉侧了耳朵听。
巴图听了此话,一愣,倒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满阁下,我母亲是汉人,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我自受她所教,耳濡目染,倒对江南女子的柔弱有好感一些。”
严鹤鸣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抹喜意,仍不动声色地道:“那自然是,阁下这些想必也见过很多江南女子了。”
巴图又一笑,道:“不过,到底是深闺女子,多了份矜娇。若然能大方一点,那倒完美了。”
严鹤鸣笑道:“世间之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巴图兄不要求全责备。我等亦不过是凡人罢了。只要是凡人,便会有缺点。”
原以为巴图会一如既往地认同,不料他却摇了摇头,道:“不,虽然世间是没有十全十美之人,但既有草原女子的强硬,又有江南女子的柔情,这样的女子我是见过的。”
“哦?”严鹤鸣扬了扬眉,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一抹欣赏之色,心下不觉叹声不好,难道他有心上人了?
隔壁的常直与严穆亦面面相觑,按照他这法,想必他已对那女子上了心。严穆不觉眼一红,泪如注下,却又死死按着,不敢吱一声。常直只得轻轻抚慰着。
巴图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又道:“那女子,面临危难之际,没有如其他江南女子般,像她同伴那样,只懂低泣呼救求饶,反而一脸冷静地想着如何脱困。单是这点,很多草原女子尚且不及。而一旦脱困后,那份江南女子的柔情又会出现在她身上。两者之间毫不违和。如此独特的女子,世间少樱”语气间充满了欣赏赞叹之意。
这边的严穆听着,已泪流满面。原来,他心中已有人,那人,是如此特别。
常直却听着听着,渐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