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开进C城海滨小镇时,简莱被纪宇尘喊醒了:“莱莱,你要指路了。”
简莱愣了一下,望着窗外这个简朴的小镇,道:“就送到这儿就好了。村里路不好走,车子开不进去。”
车子比较难开是一回事,主要还是这辆奥迪过于招摇,若是进了村子怕是会惹来全村的围观。而自己的父母若见到自己有名贵车子送回来,只怕以后更加没完没了。
“那离你家多远啊?”纪宇尘将车子停在了路边,问。
“不远。”简莱边解开安全带边道:“再走一小时路就能到了。”
“一小时??”纪宇尘惊讶地尖叫出来。
不对,他回想起十年来和他姐姐过来拍摄纪录片的时候,路确实很窄很难开,可是最终他们依旧将车子开进村了。
可是,简莱为何宁愿走一小时的路也不愿他们开车送她回去?
扭头看着纪宇尘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简莱莞尔一笑。他们村里出来城镇买卖东西,走个一小时路是很正常的。
东方豪的眼光在简莱脸上停驻了一会儿,便打开车门替她将那小行李袋提了出来:“既然车子开不进去,那我们陪你走回去就是。”
“呃……”简莱摆摆手,想去拿行李袋却被挡开了:“不用了,我已经认识路了。”
东方豪提着行李袋,看着纪宇尘跟着下车后,将车子一锁,用了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带路。”
简莱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在了前头。
随着越临近村落,微风吹来时,带着一丝丝咸腥的海水味道。走过小路后,在眼前豁然一片大海,海浪声声……
“沿着海岸再走一会儿,那里就是我在的村子。”简莱指着远处的低檐瓦砾的建筑群道。
纪宇尘望着这一片沙滩,不远处靠港的几艘渔船随海浪飘荡。
十年前,就在这一片海域里,12岁的简莱矫健的身姿在海里翻滚,像一只小小的美人鱼,将8岁的自己从海浪中救起……
“走吧。”东方豪的声音拉回了纪宇尘的回忆,三人继续前行。
坐落在海边的这个小村落,灰色瓦片土窑转头的房子,衣着朴素,黝黑的脸庞。屋檐下吊着串串鱼干,散发着阵阵腥味。
三个人从走进村落开始就被这么围观着,直到一个眼尖的大婶突然喊了一声:“莱丫头?你是莱丫头吧?”
点点头,简莱唤了声:“是我,阿婶。”
“哎哟,这出去读个书,都变得差点认不出来了呀!”大婶的一声,让村子里其他三姑六婆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着讨论。
“啧啧啧,喝过大城市的水就不一样啊,这看起来像个城市人了。”
“哎哟哟喂,莱丫头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就说嘛,大城市的水真是养人啊。瞧这模样,比电视里那些个明星都好看呢……”
“莱妹妹,莱妹妹。”伴着这一声惊喜的呼唤,只见一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发亮,一脸憨厚的男人冲了过来:“你终于回来了!”
简莱见到来人,绽放出从进村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亲切地喊道:“阿生哥。”
简生看着变化极大,好看得让人炫目的人儿,脸上一热,称赞道:“莱妹妹,你变得真好看!”
说完,摸摸自己的寸板头,憨憨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更显亮白。
“阿生哥你又晒黑了。”简莱笑着回。
纪宇尘听着一声莱妹妹的,啊生哥的叫唤的刺耳,闪身挡在了两人之间,语气不善:“莱莱,你家在哪儿呢?”
简莱回头看了眼东方豪,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在他闪烁的狭长眼眸中察觉出对方的不耐。
“阿生哥,回头再聊。我先回家。”说罢领着纪宇尘和东方豪往自己家走去。
“妈!我回来了。”随着这一声喊,印入眼帘的是一间小屋子。破败的墙壁,堆成小山的渔网工具。
率先冲出来的小人影兴奋地喊着:“姐姐,姐姐……”
简莱接住了扑进她怀中,年仅12岁的弟弟简宝,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小宝又长高了。”
“姐姐你变漂亮了。”简宝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姐姐,觉得现在这个姐姐比以前的姐姐很好看了许多。
“哼!”一声冷哼,妇人从屋中走出,横了简莱一眼:“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出去了就不管家里死活了。”
简莱放开弟弟,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回头对着纪宇尘和东方豪微微鞠躬道:“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家里简陋,就不留你们了。”
她怕从自己妈妈口中再说出许多尖酸刻薄的话来,也顾不得礼貌,只一心想让这两个男人先离开。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如此卑微窘迫的一面。
纪宇尘环顾着这里简陋的环境,想起简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心微微一酸。
“啪”一声,屋里传来了东西摔地的破裂声,伴随着一声嘶哑难听的男声传来:“倒杯水那么久,人都死了吗?”
简莱脸色一白,顾不得别的一把抢过东方豪手中自己的行李,转身冲进屋。
昏暗的灯光,屋子左边放了张床,躺着一个霜发鬓白的中老年人,喘着粗气。
地上摔得满地碗片。简莱倒了杯水,走过去,熟练地将人扶起,水送到嘴边:“爸,喝水。”
简爸咽下两口水后,突然猛地水杯一拍,狠狠地一把将简莱推倒在地:“贱丫头,你舍得回来了,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猝不及防被推下地,简莱只觉手掌刺痛,抬手时,手掌被地上的破碎碗片刺上,鲜血淋漓……
“简莱。”东方豪冲进屋时,连忙将简莱扶起,看到她那被刺破的手掌时,目光一抬,阴狠的扫向了床上支撑着半身的简爸。
简爸一瑟缩,竟被这一眼光看得心虚不已,但嘴上任就不得饶地道:“老子教训自己的女儿怎么了!”
东方豪的拳头紧了紧,被简莱轻轻按住。扶着简莱坐在另一边椅子上,轻声问道:“医药箱呢?”
简莱摇摇头,道:“家里没有医药箱。”
纪宇尘拽起简莱一只没受伤的手,往屋外拉:“我们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啊?”简母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人挡在了屋门口:“去趟大城市还变娇贵了,这点伤口用水洗洗就好了。赶紧的,要交的钱呢?没钱你还想走啊?”
“你们这都是什么父母?没看到莱莱的手受伤了吗?还要钱?”纪宇尘没法忍住这蹭蹭冒气的怒火,吼道。
挣开了两个男人的手,简莱用力地要紧自己的下唇,转身自行李袋中取出五千块,放在了桌上:“这是半年的生活费,下半年我暑假送回来。”
简母数了数钱数,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死丫头,去趟大城市果然赚了不少。我告诉你啊,下半年的钱要是少于五千,你就别指望再出去了!”
“我们走吧!”简莱头也不回,直接离开了这个家。
她对这个家,到底还指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