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四贝勒府来轿接人,停在垂花门,由胡王氏亲扶着送上轿子,没有哭嫁,一切平静的进行。
一顶粉色小轿,两位接轿的嬷嬷,两个随行太监,四个抬轿轿夫,八个抬箱的府丁,便是纳妾的全部人马。
胡亦安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直犯恶心,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这让她火气直冒。也知道现在不能发脾气,只得闭目运转灵气让自身好过些。
胡亦安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想入定又不敢入定,就这样睁眼闭目、闭目睁眼,感觉快一个世纪才听轿外的嬷嬷开口停轿声。
嬷嬷掀开帘子,躬身伸出手臂,说道:“胡格格,到后院二门了,请您下轿,这段得您自个走过去。”
胡亦安闻言收拾好心情,搭上那嬷嬷的手臂弯身走了出来,便感到几束目光来回扫过,想来都是打探消息的。
旁边立着的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抬头看了眼胡亦安,皆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跪地请安:“奴才给格格请安。”
胡亦安不明所以,望向身边的嬷嬷。
嬷嬷赶忙开口,“这两个丫头是侍候格格的,先由她们领格格去歇息,您带的箱笼在前院门房处,他们登记好便给您送过去。”
胡亦安冲她感激的笑笑开了口:“多谢谢两位嬷嬷一路相陪,以后再给嬷嬷看赏。”
俩嬷嬷笑着谢过便带着人立在一旁,恭送胡亦安。
胡亦安转身看了眼那两个丫头,没开口,把手递了出去,两人俱一怔。其中一下容长脸、十八九岁的丫头递出了手,让胡亦安轻扶着。另一个十四五岁身材略胖的丫头便退后了一步,任由另一人引着胡亦安去了她的落梅院。
此时的四贝勒府前院正殿和后院的正房在一条直线上,以此为中轴线,东西两边各坐落几处小院。其中东院和西院较大些,是侧福晋的住处,现今只有一个李侧福晋住在东院,西院便暂时空了出来,平时后院看戏、宴客都在此处。
暖风院和怡安院次之,怡安院在西住着四爷第一个有名份的女人——宋格格,福晋本想让新进的两个格格住在东面的暖风院,离东院一墙之隔。奈何四爷没同意,便只得以身世高底安排钮钴禄氏住进了暖风院,而胡亦安住进了西边靠后临近后花园较小的落梅院。
小,只是相对的,景致相当不错。
胡亦安进门打量着落梅院,小院的院墙爬满藤蔓植物,郁郁葱葱,偶有漏出的粉白小花,生机勃勃。院子中间铺就着青石板,板正干净。左手边有座小巧的假山怪石,石头垒砌的小池子,里面还有几尾金鱼游来游去。旁边立着石桌石凳,很有野趣。右边几株矮梅枝繁叶茂,一口半人高的山水瓷盆盛放着幽幽白莲。屋子是三间正房左右两间耳房,一间可当库房,一间做茶水间,倒也宽敞。
胡亦安拾阶而入厅堂,入目便是悬挂在墙的凌寒盛开梅花图,左右是赞美梅花的诗句。
屋内布置简洁而雅致,该有的摆设都有,超出份例的也没少见。
卧室和书房是用菱形镂空的木墙隔断,中间圆形门相通,一眼望去很是通透宽敞。
胡亦安目光扫视几遍,心里还是满意的,毕竟要住几年的地方,越符合她的心意越好。
没急着巡视住所,而是在堂屋正位坐好,望着随后进来跪地的两个丫鬟三个小太监,轻启红唇。
“想来你们便是侍候我的人,那么咱们以后便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人很好伺候,平常做好你们的事就成,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底下的几人摸不清新主子的意思,低着头打眉眼官司,胡亦安只当没看到。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扶她进门的丫鬟先开了口:“奴才们都是今年新进府的,能分来伺候格格是天大的福分,必定尽心尽力,还请格格赐名。”
这话是说都是没有过主子的干净人?胡亦安不置可否,她一直秉承着日久见人心。
不过,能在皇子府伺候的丫头大多都是各旗包衣,少有买来的奴婢,都是有名有姓记录在册的,为符合主子心意要求改名的也不少见。
胡亦安骨子里就带着霸道且独的一面,自己的东西都要有自己的痕迹,自己院里的人名字自然由她来定。脑子里多了个不请自来的归灵,既然在自个身体里安营扎寨那就是她的人,这些跪在地上表忠心的人也是她的人,心里便有了计较。
笑着问道:“府里可有人叫灵言、灵巧的?”
“回格格,没有的。”
“好,你便叫灵言,她叫灵巧吧。”能说会道的可不就是能言?另一个瞅着不吭不声,却是心有巧思的,彼此都相合。
又对那个十四五岁虎头虎脑的小太监说道:“你就叫和顺吧。”
又瞅了眼另两个年纪更小灰扑扑的小太监,想着应该不是贴身伺候的,说道:“你们一个叫和安,一个叫和乐,咱们都和和顺顺安安乐乐的,稍候一人十两银子,算是给你们的改口费。”
几人面带喜色的谢了恩站起身。
灵言走到胡亦安身侧,躬身轻声言语:“奴才早些时候从膳房要了壶酸梅汁,现在后院井里湃着呢,格格可要喝些去去暑热?”
胡亦安带的箱笼衣物还没送进来,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没办法更衣,闷热的午后能喝口凉的简直求之不得,对灵言的的周到很是满意,便点头准了。
灵巧见灵言和格格亲近便带着和顺和另两个小太监退出了屋去取酸梅汁,留灵言侍候着。
灵言顺势把正院的传话告知给胡亦安,“格格,正院一早过来传话,说申时二刻在正院拜见主子爷和福晋,留晚膳和各位主子热闹热闹。”
胡亦安点头表示知道了,外院没有宴请,自家人相互认识认识而已。
灵言随后又言:“现离申时还有些时间,格格可想吃点东西垫垫?”
胡亦安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一听立马精神了,就问:“有什么吃的?”
灵言闻言先把府里的规矩讲了,“府里格格日常膳食为四个盘,两荤两素,可热可凉,主食米饭、饽饽,一份汤、两道点心。菜单子是膳房那边做主定的,有什么就吃什么。如果不想跟膳房单子,可提前拿银子另点。一天两餐,早餐辰时,晚餐未时,午时和酉时可加一顿点心。主子爷要在院里用膳并无此等规矩。”
瞧瞧,可不是人人争宠嘛?为口吃的都得努力。
“这会儿有什么点心?”
“膳房常备的点心有十来样,萨其马、红豆糕、红枣糕、千层糕、米糕、豆糕、年糕、鸳鸯酥、奶皮酥、云豆卷、豌豆黄之类的,饮品大多是奶茶、杏仁茶,银耳羹和花果羹也是常备的。格格可有想吃的?稍后奴才取些来。”
胡亦安一听就没了食欲,大热的天吃这些不是炸的就是腻的,她宁愿吃口凉抖黄瓜。
想到黄瓜又问起:“能让膳房做份凉拌面吗?无需多复杂,黄瓜丝、绿豆牙、花生碎加上醋、酱油之类的拌拌就成。”
灵言没想到这胡格格瞧着金尊玉贵的为人到随意,笑着应下:“奴才稍后去膳房走一趟,不是什么复杂的吃食,拿着银子过去想来是可以的。”
膳房那些人只认大主子和银子,这些小格格侍妾之流还没有一个能被他们放在眼里的。格格刚来,拿着银子去通通人脉也是必不可少的。
灵巧端着着白瓷茶壶和小碗走了进来,倒了碗橙红色的酸梅汁隐隐冒着凉气,让人看着满口生津。
胡亦安接过来喝了一口,直觉浑身通畅。
和顺此时进来回禀,说是门房的人把箱笼送过来了。胡亦安问过几人,仅和顺识字就让他造册记录,其他人过去帮忙去整理她的私房。除了装赏银的荷包、银票、要更换的衣裳首饰之类的必要用品,其它的先放在库房里。
众人退去,胡亦安喝完酸梅汁便起身进卧房和书房转转,计划着需要添减些什么东西?
卧房配置的东西相当齐全,品质不错。红漆榉木六柱式描金山水人物纹架子床,两个半人高的黑漆实木的柜子垒摞在一块,旁边还有个高大的杨木竖柜,红木的梳妆台桌凳,中间还有张黑漆螺钿小圆桌配置两个圆凳,窗边有张暖炕,平时小息是个不错地。只是不大的空间填进来各色家具挤的满满当当,让人看的焦躁。
床帐不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床上铺的、盖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款式,摆放的位置更是没有格调可言,好似只是把有用的东西全堆进来就完事了,整个空间给人逼仄压抑之感。
西厢房的书房布置倒是中规中矩,书架、书案、椅子、文房四宝一件不少,只是琴桌、软榻之类的少不得要添些。零零碎碎全部改到自己满意可得花不少功夫。有些甚至是份例之外的,想要只能让男人开口。
想让男人答应些无关紧要的小要求,就必须受宠,而要一个男人的宠爱就得先了解他的脾性。关于雍正这个人,她演过他的后宫女人,特意做了些了解,是否准确还不好说,但对于男人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要上得了厅堂,在外端庄娴雅,那是家教涵养;入得了洞房,做的了勾人娇媚、作做清纯的妖精才能把人留在自己床上。
胡亦安正脑补的欢乐,灵言她们收拾妥当,面色复杂的走了进来回禀,态度又恭谨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