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事总是很多,卓茂林看着他没事做,给他在中央报社里安排了一个职位,一来二去,这事也不记得了。再说现实生活中能为了惊鸿一瞥费尽周折的人,又有多少?
似乎在酒色上男人更容易谈朋友,卓智霖与周麟的遇见,便是在一间豪华的窑子里。很多人最初的遇见总是美好的,而他们就有些惨了。苏荷是周麟的御用姑娘,而刚来的卓智霖撒了一大笔钱,但求一睡。这边酒还没喝上呢,周麟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就把厢房们踢开了,冲进来拳打脚踢的把卓智霖一顿胖揍,卓智霖也把周麟打的鼻青脸肿的,专挑带头的打。卓茂林有没跟儿子相处这么多年,看着儿子这么顽劣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又心中有愧,看儿子伤成这样,跟打在了自己身上似的,发誓要帮儿子出这口气。但卓智霖等了好几天,只等来了父亲的一桌酒席和周麟父子略带诚意的登门致歉。原来啊,这个周麟的父亲周雄是军阀,军衔上尉,儿子是A城纨绔子弟的头儿。打都打了,而两家又都是不好得罪的,便想了这个法子,不让两家失了面子。上尉带着几十个精兵开道,自己又穿着笔挺的军装,越发显得庄重威严,魁梧霸气,给足了卓家面子,补品啥的都运了一车。天山雪莲冬虫夏草啥的就不说了,还带了军委的特级军医来看护卓智霖。这周雄卓茂林毕竟是官场人,一见面就熟的跟哥们似得,一口一个老哥的叫,又互相说了几句儿子不争气之类的话,才记起卓智霖来,“自家儿子不争气,智霖啊,真是对不住,叔帮你狠狠地教训了那臭小子!”说罢又转了转头,对着外面大叫了一声“兔崽子,还不滚进来跟你智霖弟弟陪个不是!”周麟这时候才进来,脸上没有了初见之时的蛮狠,走进来陪着笑“老哥啊,不好意思啊,要早认识你,你老弟我至于做那么糊涂的事吗?早认识了你啊,那妞送你都成,玩玩算什么事啊,对不?还有我那帮兄弟,也是有眼不识泰山,做了混账事老弟也别跟他们计较了啊!”一口一个老弟,这便宜占的,卓智霖想,但好歹这小子也有点义气,知道帮兄弟们挡下风头。而自己呢,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虽然跟这个圈子接触不多,京城吃人脉的饭这条规矩他还是知道的。于是他便主动伸出了手,和周麟握了握。而且那会所里早就把这事封住了守住了他面子,这事就算这么解决了。周雄又找了个台阶,叫周麟带着卓卓智霖好好去玩玩,熟悉一下A城的圈子,给他搭搭人脉。卓茂林求之不得,忙把人打发走了。
从此卓智霖就真正踏入A城纨绔子弟这个圈子里了,不过没多久他又被父亲送去了部队里,到底还是父子情深,跟父亲慢慢的磨合,倒也合得来。
部队三年,自己长高了,长帅了,一度被人称作追捧着。反正找女人,他是很拿手的。但也许是从军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女人,许多生理需求都是找男的解决的,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尝尝男的的味道,所以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对别人的要求,可男可女,有味道就好。
他一个人习惯了住公寓里,对他来说叫几个朋友去那里聚聚比回家更有味道。
但是今天一早父亲就把他叫回了家。“爸!什么事儿啊?”
“我想看看你,多久都不回家,回家了也不住一下,真是见你比见天仙都难。”父亲递给他一杯茶叶,佯装生气的说。
“我这不有事吗?你给我安排那工作,多难啊,事真多!”
“年轻人不锻炼锻炼?对了,我今天要你回来是想要你代表我们家去你楚大爷家送礼祝贺。”
一旁的卓思远目瞪口呆,父亲没有叫自己去,也没有叫卓谦诚去,把这个认识社会名流的机会留给了大哥。
“祝贺什么呀!”
卓茂林哈哈一笑“你楚大爷啊,赐了“梨园第一家的匾”刚派人来传了信,叫我去喝酒呢。”这块匾卓智霖也有所耳闻,是前朝的皇帝赐给梨园行里的,哪家唱戏最好,梨园的人就聚集着开个会,叫那第一家的人把这块匾领回去。可这东西自从前代“梨园第一家”柳自缘柳家倒了,就一直无主。这么辗转,楚墨生朝思暮想,终于到了自己手里。
说起楚墨生楚大爷,卓智霖就想起了那天唱戏的小戏子,那里是梨园第一家,那么楚云锡就是梨园第一人了。自己事太多,提不起去找他的劲儿,今天这一提,他又想起来了,这下子便下定了决心要去。
“您做了一点手脚吧?还有好多以前的事,也是吧?”卓智霖眨眨眼睛,笑着说道。
“唉!说了你多少遍了,这话乱说不得!我这不是部里有点事吗?你就去一下,这可是个好机会。”
卓思远中终于按捺不住了,“就说您偏心吧,好的都留给大哥,我和弟弟就不管了。”
“你们亲兄弟,去哪个不一样?憋屈什么!”卓茂林的两只手拍了拍自己两个儿子的肩膀,露出在享受天伦之乐般的笑容。
亲兄弟又如何,两个人的关系心里都心知肚明。本来就不好,又有血缘这一层关系拉扯着,显得更尴尬了。
卓智霖笑的有些勉强,他看着卓思远亲热而虚伪的笑,听他继续说道“上次我还带着哥看了楚老板的戏呢,那楚老板长得真好看啊!戏唱的又好,大哥看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呢!”
这一刻卓智霖才知道卓思远的真正目的,部队里玩男人的事,在家里早就不算个秘密了。所有人当他是开玩笑,只有自己知道,他是想要动摇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让自己变成一个纨绔。其实相比于卓谦诚,他真正觉得心痛的还是卓思远。卓谦诚知道他回来会威胁自己的利益,他不喜欢自己,所以他只是单纯的不亲近,客气而冷漠,而这个亲弟弟,是真正想要害自己的人。
卓智霖心里有些难受,他是人,心也会疼。
“他大干儿子?”
“是啊!就是那个去南方跟着钱锦玉学了几年昆曲的那个……”卓思远继续搭腔。
“哼!”卓父冷哼一声,保持着他文化人“不知全貌不予置评”的严谨的文学态度,瞪了卓智霖一眼“你少跟他接触就行了。”
卓智霖到楚家的时候,楚家门口已经水泄不通了。来迎他的是楚墨生的亲儿子楚青。楚青也算是熟识了,此人跟他父亲一样爱阿谀奉承,因此卓智霖懒得跟他客套什么,自己直接去找楚墨生了。
“卓公子来了!”楚墨生的夫人苏姨弯下腰,对着楚墨生的耳朵说了一句。
“哪个卓公子?”
“大爷!我来看您来啦!”楚墨生虽然老了,但还是看的出年轻的时候眉目清秀,只是老了有点耳背,精神还是有的,“梨园第一家”的匾还没挂,楚墨生两只眼睛发着跟自己年龄不符的绿光,笑的一脸褶子,拿着细绒布在匾上的金字左擦擦又擦擦,似乎要把这匾擦的能当镜子才行。
“哟,智霖啊!”见了卓智霖楚墨生才停了下来。
“唉,擦您的宝贝呢?”
“哈哈,身外之物,身外之物,俗世浮名罢了。”
“哟!大爷,你看看这儿,怎么金子掉了?”卓智霖瞎指了一个地方,装作遗憾的样子。
楚墨生的手停住,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又急又慌拿着眼镜的往卓智霖指的地方瞧“那里?那里啊?”
卓智霖把手往西装裤一插,憋着笑,一溜烟跑进了人群里。然后去酒席里把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一遍,就算完成了老爹交给他的任务,奔向了楚青周麟那桌。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应酬,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这样的关系,一个阶层的人更容易跟一个阶层的人有长久的友谊志趣相投,话题自然多,接触也会更多。这样的关系淡薄又有人情,以后也好办事,一个人厉害并不能一手遮天,一群人厉害才叫厉害呢。
宋凌也来了,都是一群同类人,难得聚一起,他父亲是管的是办学这块的,A城男子学院就是他创办的,这些年靠着自己父亲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努力也走了父亲的老本行,再各学校历练历练,当大官那是迟早的事。这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也算混的叫人看的起的,所以说话在哪儿都是有点分量的。当年他进那学校就是靠了他帮忙,“宋哥!”卓智霖热情的大叫了句。
宋凌帮他倒了一杯酒,“你小子!多久没见了?”
“我哪受的起你倒酒啊?你这么大的官,想见一面都难啊!”
宋凌哈哈大笑“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怪我?”
“宋哥,我哪敢怪您啊?”卓智霖有又敬了楚青一杯酒,“你妹妹呢?”
“去了外省。”
“哦。你不有个干弟弟吗?就那个唱戏特别好的。怎么不见他啊?”
“他啊,不配跟我们一起喝酒!”
豪门之间的内斗看的多了,卓智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心里嘀咕一句,同一个行的,还分高低贵贱?楚青指了指一桌,他就往那边走了。周麟啧啧两声,“真是个好货色,只可惜啊,我对带把的没兴趣!”
说完一桌子又笑起来,此圈太乱,这种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卓智霖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了穿着一身青衫青葱般的楚老板。他端正了架子,摆了副文人的样子走到了楚老板旁边。
楚老板那桌尽是喜欢听戏的名门贵妇,缠着楚老板讲戏词,逗着戏子。
“这谁啊?”
“卓家的大公子。”
“哦哦哦,了不得!真是一表人才啊!”
卓智霖跟她们介绍了一下自己,才看了看楚云锡,楚云锡看着仿佛是来找自己的,站了起来,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站在卓智霖旁边显得娇小极了。干净利落的平头,眉头皱着,仿佛在埋怨卓智霖的出现抢了自己的风头。可是却凸显了他眉毛的特点,只有半截,而且由于职业需要,经常修眉,所以眉毛淡淡的,眼睛上也没东西,变成了圆圆的杏核眼,眼中带泪,面上皎白如月,丹唇轻启,可爱可爱!
“不愧是卓茂林的儿子,真是儒雅有风度。”
卓智霖微微一笑,尽显风度翩翩,他的心都在这小戏子身上呢,才没时间跟她们周璇。
“楚老板,”他伸出手,“我曾经听过您唱戏,是您的戏迷,您那出《玉堂春》唱的可真好!”
戏子一听,眉头舒展开来,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当真是戏子入画,秀色可餐。
“哦,我晓得了”,他也伸出手来和卓智霖握了握,一把把卓智霖拉到自己旁边,卓智霖求之不得。
“您叫?”
“楚云锡,叫我云锡就成。”闻到卓智霖身上的酒气,楚云锡皱了皱眉,但好像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也没计较什么。
“可曾听说过纳兰词-云中锡,溪头钓,涧边琴?”
“啊?那是什么,戏词吗?”楚云锡瞪大眼,一脸疑问的看着他。
“不是啊,是诗词,”为了讨好这个小戏子,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个纳兰啊,可是清朝的大词人,受皇帝重用的,你的名字就是这里面来的。”
楚云锡摇头得意一笑,“我的名字这么有来头!先生真是读了好多书。”
卓智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云锡,你几岁了?”
“二十一啦!”
“你比我小,我都二十五了。别那么见外,叫我智霖哥吧!”
楚云锡有些羞涩的笑笑“智霖哥。”
卓智霖听的心里甜滋滋的,想着,总有一天要你叫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