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
Z城市一医院的病房里,几个护士围着一个纤瘦的女孩,脸露愠色的指责着,她们压低着声音不想在医院里太渲染,可是愤怒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凌可心拎着饭盒好奇的立在门口。
“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当医院是福利院啊,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医院还开得了”
“对不起·····”
“你妈就这样消失了?伤好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说你们能不能有一点良知,当初你妈伤重就医你们没钱缴费,我们本着医者仁心先救你家人,你们也答应会尽快去凑钱,现在倒好,人治好了,你家人溜走了,你一句话跟我们说没钱,你们这是强盗啊,不讲理啊”
“对不起……”
纤瘦的身体只是低低的垂着脑袋,任凭他人指责的如何尖利,她只是轻轻的说着歉意,凌可心认真的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样子,扎着马尾辫,也许太急忙梳理显得有些凌乱,简单的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四肢,她肤质很白,只是少了点血色,白的有点刺目,凌可心视线扫了一圈重新落回到她的侧脸上,见她垂着眼,眉目间清秀婉约,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微抿着,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该是多么好看的女孩呀,凌可心竟一时看得痴了,忘了注意身后走来的脚步。
“你杵在这干嘛”,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可心一个激灵转身,便看到一身白大褂的父亲立在身后,白金眼镜后面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正盯着她,她吞了吞口水,像做错事的孩童般,涩涩的唤了声:“爸爸”
这个夏天本来就过得惊心胆战,高考结束,她违背父亲当医生的意愿,偷偷报了设计专业,虽然父亲没有当面责骂她,但是她看得出他有多失望,所以整个假期在他面前,她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什么都小心翼翼。
“你妈的房间在隔壁,还不过去,饭都凉了”,凌啸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话便越过女儿进入房间,只听到里头的护士恭恭敬敬的唤了声:“主任”
喧闹声在父亲进入房间后便停止了,凌可心挪开步子朝隔壁房走去。
明亮的光线越过敞开的窗户直直的洒落进来,病床上一个中年妇人半靠在床头正和别人聊着天,蓝色病服松松垮垮的罩在她憔悴的身子上,脸色虽然苍白了些,但却很精神,聊到兴致处还快乐的笑了起来。
“哟,可心来了,莉姐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过两天再来看你”,几个妇人见凌可心到来便起身道别。
凌可心帮母亲送完朋友便返回房间,又忙着帮母亲盛饭,她看了眼母亲的气色,问道:“今天觉得好多了么”
“是啊,好多了,躺了这么久,还好你这几位阿姨过来陪着聊会天,要不真要闷坏了”
何莉挪动了下身体,将身体坐的更直些好方便吃东西,她看着女儿将饭菜一一摆放在小桌子上,欣慰的笑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又要做饭,还来来回回送,瞧—都瘦一圈了”
“哟,还跟自己女儿客气上了,再说减减肥挺好的,我还嫌自己太胖了”,凌可心摆完饭菜,便就着床边的凳子坐下,看着母亲津津有味的吃着继续问道:“妈,你知道隔壁房发生什么事,乱哄哄的,连咱家主子都过去了”
何莉笑着,这鬼精灵向来在她面前不管父亲叫爸的,主子主子的叫着,她倒也听惯了,“你是说隔壁失踪的那个么?”
“嗯”
“那个就是赌鬼,一个女人家的,欠一身债被人打伤进院,治好了走人,把医院的费用都推给自己的女儿,可怜那孩子,看着差不多跟你一样大,还是个学生,哪来的钱,欸—这同样为人母亲的,怎么这般不负责任”
凌可心静静的听着,脑子里浮现着那女孩的面容,心底油然升起了同情感,不由得跟着母亲一起叹息着。
“对了,这个给你”
何莉转了话题,放下筷子,从床边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女儿。
“今天是什么节日么?好端端的给我礼物干嘛?”,凌可心接过礼盒纳闷着,脑子里不断的翻着可能漏掉的节假日,但怎么想也不对,今天就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不是我送你的,是陈旭然寄来的,寄到医院来你爸收的,说是给你的大学礼物,提前到”
旭然哥哥!凌可心顿时眼里绽放光芒,惊喜的拆开礼盒,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印入眼帘,长发飘飘,穿着淡蓝色的公主裙,虽然可爱但普通极了,凌可心有点失望,每次从他那边收到的礼物都是公主娃娃,以为他出国留学能从国外带来些特别的东西,可还是一样,小时候因为自己的一句:“我喜欢芭比公主”,从此后,送礼物的人都不花心思,千篇一律,都不用思考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有点烦闷的盯着手上的礼物,阳光下娃娃脖子上的雪花瓣坠子熠熠发光,很是精致特别,一下子吸引住凌可心的视线,她小心的捏在手上细细的瞧着,那通透的花瓣里微微闪着蓝色的光芒,像月光下的海洋般美妙极了,衬着这个娃娃公主越发的高贵优雅,总算有点特别之处,失望中找到一点安慰。
夜晚来临,城市的灯火璀璨,下了班的人流比白天更加喧闹。街区的一家酒吧里,酒精肆意飞扬,红的、黄的、绿的光晕不停的交织闪耀着,疲劳了一天的人们在这酒精中被点燃了激情,载歌载舞,挥洒奔放的自我。
吧台中央,一抹艳丽的风景吸引着无数帅哥靓女,只见一穿着西装马甲的年轻身影像变魔术般的将一杯杯普通的洋酒幻化出缤纷的色彩,瑰丽极了,从她灵巧的双手倒出来的酒瞬间香气怡人,可清淡香甜也可浓烈寸肠,精美的像摆件品,样式多化得让人眼花缭乱。光影中,只见她快速摇动着手中的瓶子,俊气的容颜在镁光灯下熠熠夺目,剑眉微挑,眉眼处却清秀异常,她微眯双眸,自信的光芒在眼角处闪烁,清眸中一股邪魅暗自潋滟游离,唇角一抹玩世不恭的淡笑将她与混杂的周遭隔离开来,不一会儿,吧台上便摆满了五彩缤纷的鸡尾酒,她纤手拂过,瞬间云雾便从杯酒中缭绕而起,令人惊叹不已,叹服的鼓掌声顷刻间响起。
“可以啊老大,技艺越发精湛啊”,两个服务生装扮的小青年一脸折服,他们看了看自己老大今晚的装扮,瞬间苦笑着,“你这头发剪了也太像男生了吧,没看刚几个小美女一直给你抛媚眼,你整得人家姑娘雌雄难辨了都”
“要的就是这效果”,凌可心得意的扬了扬特意化浓的眉毛,挺了下腰杆追问道:“怎样,够帅气吧”
“少臭美了,内里还不就是一个女生”,其中一小年轻小声嘟哝着,却被凌可心直接一脑门过去,“找死”。
这两个小跟班(大灯泡小灯泡)从初中时就跟着她,那时他们因为生的瘦小老受欺负,学跆拳道的凌可心几次救过他们,起先两个人还不服一女生做他们老大,单挑后被凌可心揍得鼻青脸肿后便彻底诚服了。
“老大,你真把头发剪了?”,小灯泡吃了一记痛,双手还护在头上,只留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哪能呢,这只是假发,真要剪了怎么见陈旭然,他可不喜欢假小子”,凌可心双手插进口袋,一副吊儿郎当样。
“老大你怎么连发起春来也没半点女孩样”,大灯泡吐了下真言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这兔崽子活腻了!
觥筹交错,人影浮动,昏暗迷幻的聚光灯将挥发进空气的酒精发酵得愈加浓郁,愈加叫人晕眩,一波又一波的轻男俊女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吧台不远处一个身着紧身短裙的少女吸引了凌可心的视线,浓妆艳抹的鹅蛋脸下是还未褪尽的稚嫩,玲珑有致的躯体惹得周围的视线火辣辣的,真是个性感尤物,连平时耍赖偷懒的大灯泡此时都积极起来,抢先过去服务,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凌可心鄙夷的看着大灯泡一副低眉贱笑的样子,嘴上开骂道:“瞧他给勤快的,平时让他给我打下手就喊腰酸背痛的,真是鄙视”,她瞧了眼杵在旁边的小灯泡道:“你怎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又没多好看”,小灯泡板着一张脸,正眼都不往那边瞧,好端端的竟生起气来。
“哟,眼光很高嘛,那你见过比她漂亮的么”,不同于大灯泡的逗逼奔放性格,小灯泡内敛含蓄多了,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弟,却从小玩在一起,有时候连凌可心都纳闷这两种不同性格的人怎么称兄道弟。
“红红绿绿的,一张脸跟甩猴似的,还不如老大好看”
凌可心膛目结舌,这到底是夸她还是贬她,那女孩确实容貌姣好,可是小灯泡却满眼嫌弃,那到底自己比她好看是赞美么,她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情绪。她将视线重新投向那女孩身上,试图说服自己这句话是褒奖的,无疑,这个性感尤物是今晚全场的焦点,一投足一举动都牵动着多双追随的眼睛,她与朋友兴高采烈的聊了会儿天便起身向卫生间走去,留下她大红手提包给朋友看管,凌可心这会儿才注意到她朋友也生的姣好,只是光芒都被那打扮妖艳的女孩遮了过去,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过去搭讪,他们热聊了几句便打动那朋友的芳心邀了她去舞池热舞,被荷尔蒙冲昏了头,竟把随身的包包不管不顾的放在座位上,也不看这是什么混乱的场合,真是够神经粗大的。
正替她们担心,便远远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直直的走向性感尤物的座位,不客气的拿起那个大红包包翻找着,凌可心愣了下,心想是小偷么,可是又不敢确定,那人一点鬼鬼祟祟的样子也没有,倒是气定神闲,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昏暗的灯光下,他一头齐肩长发清秀硬朗,英挺的帅眉飞扬入鬓,双眸如琥珀般幽深迷邃,高傲的鼻梁如雕塑般精致美好,薄薄的嘴唇似有若无的噙着一抹笑意,他气质高贵的立在那里,宛如童话里走出的王子般,周身散发着光芒,遮蔽了旁边所有事物的色彩,酒吧真是好地方,汇聚各类绝色尤物,凌可心意犹未尽的欣赏着那俊俏的美男,直到他翻出钱包从中抽走东西快速溜走后,她才回过神,暗暗骂道:长这么好看的皮囊,却是个小偷。
凌可心从吧台追了出去,可是川流不息涌入酒吧的人流阻碍了她的速度,到了酒吧门口哪里还有那“小偷“的身影,她气恼自己,什么时候也会犯花痴病,要是早点上前阻止,也不会让他跑了,看着车流来来往往,她有点泄气的返回酒吧里,那性感尤物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正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品着红酒,全然没注意自己的包遭盗窃过。还真是粗大条啊,凌可心轻叹着,走过去跟她讲了刚发生的事。
性感尤物怔了下,纤细修长的双手不紧不慢的翻开包包查看,接着一脸不解:“没有丢什么东西啊“
怎么会?“你数下钱包里的钱有没有少了?”,凌可心难以置信,她明明看到那小偷从钱包里抽走东西的。
性感尤物有点不耐烦,一脸鄙夷的的瞧了眼凌可心,狐疑他是过来搭讪的登徒浪子:“少了几张钱也没什么要紧---咦”,她突然眉头微皱,将钱包又翻了遍,似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是丢了东西吧”,凌可心心里莫名的释然,好像希望她丢东西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被这种尴尬的思想吓了一跳。
“看见那人什么样么?”,性感尤物问道。
“长得倒不错,可惜是小偷,这边有摄像头,报警肯定可以抓到他”
“不用,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性感尤物恢复慵懒不屑的神情,继续捏着高脚杯抿了口红色酒水。
凌可心不解道:“不是丢了东西么,干嘛不报警,这不是纵容小偷继续猖狂么”
“到底你丢东西还是我丢东西,都说不用了,没完没了了你”,性感尤物的眉头越蹙越紧,描摹的精致的眉毛瞬间像两片泡焉了的茶叶倒趴着,她半垂着双眸斜睨着一侧的凌可心,半响,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扔到桌上,冷哼道:“这是谢你晚上的热心,没什么事了,拿着走人吧”
呵—真是!一口气瞬间堵在了凌可心胸口,若不是对方是个女的,她真想朝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脸吐上一口水,真是好心没好报,“你还是自己留着,当我多管闲事,真是无语—”
一个晚上这口闷气都折磨着凌可心,吐不出咽不下,小灯泡却一脸幸灾乐祸:“唯女子跟小人难养也”
“别以偏概全,我这个女子可很好相处”,凌可心咬牙切齿的瞪着小灯泡,这臭小子就是欠修理。
“才怪”,大灯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继续挖苦道:“多大一件事,还对那美女耿耿于怀,心胸也太小了吧,也难怪,本来就胸---”
“滚—”,凌可心将手中的托盘狠狠砸向大灯泡,最后一个字他就算说出来也要让他吞回去,什么嘛,还当不当自己是老大,美女当前,义气烟消云散啊,真是混蛋,白眼狼。
赶走那两个灯泡后,凌可心自己一个人收拾东西下班,她喜欢在这酒吧工作,以前陈旭然在这里兼职调酒师,她放学后常常就粘着他在这里玩,久而久之也学会了,这个夏天陈旭然出国后,她便替了他的调酒师职位,陈旭然说:“在形形色色的人流中不断沉淀自己是一种修炼”,她喜欢这句话,更喜欢酒吧里有他留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