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外夜已深,喧扰的城市终于安静下来,一轮皓月不修粉黛清清澈澈的悬在高空中,像镜子般照着世间万物,洁净透彻。
凌可心深吸了口静夜里微凉的空气,伸展着懒腰,不远处屋角边两个撕扯的人影引起她的注意。一个低低的哀求声音传来:“你放开我,我不去”
只见一个纤瘦的女子身影被一个痞子样的男子拉扯着,女孩死死的抓着墙角不放,见到凌可心,眼眸瞬间发亮的提高音量呼喊着:“救我”
凌可心认出那女孩,今早医院里见到的就是她,她赶紧赶过去喝到:“你快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痞子样男子像听了笑话般,冷冷的笑着,一双粗眉上下斜着,不屑地看着孤身单薄的凌可心,凶狠的说道:“小子,别多管闲事,信不信在报警前我剁了你的手”
“那我真想试试”,凌可心嘴角扯向一边,挑衅着,正好今晚心情不顺,拿他活络下筋骨,她看着痞子凶悍的朝她走来,抬膝迅速送出绷紧的小腿,迅猛的力道全部踹在那男子的胸前,直接将他踹出几米远重重的摔在角落里堆满酒瓶的箱子上面,空酒瓶顷刻间崩塌滚落地面,碎裂的玻璃渣划破了痞子的手臂,鲜血直流。
一招就搞定?凌可心意犹未尽道:“还想剁我的手么?”
痞子男子挣扎着站进来,胸口的疼痛差点让他背过气,他瞪着眼前一头短发瘦弱的凌可心,还真是小看了这小子,一股腥味热容容得从胸腔处涌入嘴中,他皱紧眉头呸了口殷红鲜血,凶神恶煞的宣示着:“臭小子,你给我等着”,便捂着胸口逃走,却在拐角处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刚被挟持的女孩,才悻悻离去。
“好了,你赶快回去吧,大半夜的别一个人在街头乱晃,怪危险的”,凌可心边说着边帮女孩捡起散落的行李,却见女孩泪眼汪汪的,便关心道:“你怎么了?是刚刚伤到了吗”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压抑着哭腔说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话一出口,泪水便冲出了她的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凌可心想起医院里她的遭遇,同情道:“你没有其他亲人么?”
她再次摇头,脸埋得更低,肩膀因抽泣而抖动着,锁骨微翘着,像两横线条分明光滑的玉柄,精致美好。大抵男人都抵不住这柔弱可怜的样子,都说女人的柔弱是绝好的笼络男人的武器,凌可心信了,同身为女子的她一颗心都快要被她哭化了,根本没办法放任她流落街头不管。
那天晚上凌可心将她带回去,因为怕父母反对,所以没有带回家,而是将她安置在离家不远的一个仓库里。
这个仓库是陈旭然出国之前租来办公的地方,虽然简陋,但简单的家具都有,阁楼上有个小房间雅净整洁,这是陈旭然偶尔留宿休息的地方,他出国后便把这里的钥匙交给凌可心,所以这里也渐渐堆满凌可心的杂物,像缝纫机,碎布条,布娃娃……等。
“你先在这里住吧”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女孩一脸囧状歉意,眼眸矇眬胧的结了层雾气,波转流离,晶莹欲滴,我见犹怜的样子,当真水做的般,流不尽的泪水,凌可心叹息着:“不着急,你先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抹了把泪水,柔声道:“我叫林尤”,她怯生生的抬眼望了眼凌可心,轻声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凌可心”
“凌可心?”,林尤疑惑着,“这太像女生的名字了”
敢情把自己当成男的了,凌可心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尴尬的笑着:“我就是女生呀”,她说着扯下发套,将乌黑的长发放下,刚还英姿飒爽的一个帅哥瞬间变成清丽脱俗的美女,看得林尤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神道歉道:“真不好意思,还以为你是男的”
“不要紧,那你先休息,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
林尤点头应道,嘴角荡漾着一抹微笑,不似刚才的娇羞,神态自然多了,原来刚才的千娇百媚柔柔弱弱都是误以为她是男生,是伎俩么?怕自己不帮她?到底女人是天生的表演家,凌可心淡淡的笑着,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
回到家依旧她一个人,凌可心从小习惯了这份冷清,父亲是外科医生,经常医院加班,母亲生病住院也没在家里,即便没有生病住院也是经常加班,她是医院妇产科医生,工作也是忙碌的很,所以凌可心有大把时间供自己自由支配。她洗漱完毕趴在床上,将今天收到的礼物拿出来观看,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陈旭然的来电,她开心的开了免提,一声好听的磁性声音传来,
还没睡?
等你电话
礼物喜欢么?
好没新意,又是娃娃,(凌可心翻了个身,仰躺着,看了眼房间柜子上塞满的大大小小的娃娃,继续说道)都快放不下了
呵呵,那你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凌可心左右翻看着手里的娃娃)除了脖子上的一条链子跟坠子,没什么稀奇的。
那坠子喜欢么?
喜欢--等等--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说这坠子才是送我的礼物?
头脑反应很快嘛,那是月光石,代表一种美好的期许,我希望它能为你的大学生活带来圆满与好运,我特意打磨了形状,这是我第一件作品,怎么样?还心灵手巧吧!
凌可心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将链子从娃娃脖子上取下绕在手指上,雪花坠子便自由下垂着,在灯光下泛着神秘浪漫的幽蓝,细腻柔和极了,她不禁赞叹道:
美极了,我很喜欢
凌可心没想到这是陈旭然亲手制作的礼物,她开心极了,他学珠宝设计,一直以来都希望他能亲手制作点东西给她,终于实现了,她将链子戴在脖子上照了照镜子,美滋滋的,这绝对是她独一无二的专属品。
窗外月亮悄悄钻进云里,四周静谧祥和,伴随着电话那头轻轻的晚安,凌可心甜甜的进入梦乡,梦境里有云彩一样柔软的世界,她乘着月光宝石在海面上悠然自得。
第二天,凌可心被一阵喧扰声吵醒,大厅里一个体型肥大的妇人正揪着林尤在那叫嚷着,凌啸已经被吵醒也在大厅里,穿着家居服,一脸茫然状,昨晚医院应该忙到很晚才回来的,明显睡眠不足,双眼臃肿着。只听那妇人嗓门嘹亮的继续响起来:“可心呢,叫这丫头赶紧起来,我这闹贼了得跟这丫头对峙”
闹贼?凌可心惊了下,满脑子的瞌睡虫瞬间散尽,那妇人正是陈旭然母亲胖霞,那边仓库的钥匙她自然也有备份,想必她突然去仓库撞上林尤,把她当贼了吧,凌可心噔噔跑下楼:“霞婶,闹什么贼”
见凌可心下来,胖霞一把将林尤揪到她眼前,大声说道:“一大早我就撞见她在仓库里鬼鬼祟祟的,被我逮着,她说是你把她带回来,是这么回事么,好端端的把陌生人带回来做什么”
凌啸推了把鼻梁上的眼镜,看向还没来得及梳理,头发乱蓬蓬的女儿道:“怎么回事”
这下误会大了,本来想今天跟胖霞打声招呼,没想到平时不怎么去那个仓库的她今天抽风过去就给撞上了,“那个,误会,真是误会,她绝对不是贼,是我带回来的,爸爸你应该认得她对吧,你们医院患者的女儿”
凌啸重新把视线投向林尤,女孩低垂着脸,紧张的抿紧嘴唇,他缓缓的点头道:“我认得,你叫林尤对吧”
林尤惊得一下抬起了头,她没想到凌医生会记得她的名字,世界真的是小,这对父女先后都伸手帮了她,凌啸在医院里见她可怜帮她结了医药费,她女儿给了她安身之地,这会儿却在这里给他们父母添麻烦,她难为情的点头道:“是的,我是林艾的女儿,昨天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帮我结费用,这笔钱我以后一定还您”
“不用放心上,你无处可去是么?”,凌啸慈祥的看着她,他温和的话语激得凌可心心里不是味,暗暗数落着,怎么不见对我这个女儿这么温柔。
林尤无奈的点头,“昨天多亏可心帮忙,要不真得露宿街头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今天就搬出去,不会给你们再添麻烦的”
“搬出去你也没地方住呀”,她眼里的逞强让凌可心心疼,她转头看向父亲,想求情让他帮帮这女孩,未开口,凌啸倒自己先应承下来:“你就先住下来,不用想太多”
一旁的胖霞半天插不上话,这父女一唱一和的没当自己一回事,还拿着自己的地盘做好事,她可不答应,她经常去医院看望凌可心母亲,女人八卦的本质,经他们一说,她自然也知道了林尤便是那个赌徒的女儿,这么来路不明,家教不堪的人怎么能收留,这父女就是好心的太没心眼了,她瞅了眼林尤,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总觉得她就像阴暗里滋生的野草,表面乖顺无害,内里却藏着毒液阴森狠辣,怎么看都不顺眼,“那是我儿子的办公室,你们答应个什么劲”
凌啸微蹙着眉头看向胖霞,像是没料到她会拒绝:“人家就一个可怜的孩子,旭然在国外,那仓库放着也没用,你发发善心,你店铺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胖霞和凌氏夫妻几十年老邻居,感情深厚的很,所以陈旭然和凌可心从小就像两个家庭的孩子,无所顾忌的玩闹相互陪伴着长大,陈旭然长凌可心四岁,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两个家庭关系太好,所以生气起来互怼也毫不客气,就像现在,凌可心看着霞婶睁圆的眼睛,就知道她要反击了:“我店铺生意要是靠收留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才能兴旺,那我宁愿关了,这种不三不四缺少教养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我可不敢放在身边,指不定捅什么篓子,你们帮她付了医药费,已经够菩萨心肠了,别闲事管那么多,到最后---”
这锋利的话语像弹珠一样在凌可心心里七上八下,她担心的瞟了眼林尤,隐约中一道锋利的光芒从她眸中一闪而过,很快便又恢复平静,凌可心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前的人还是委屈带泪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有完没完,在一孩子面前说的是什么话”,凌啸再也听不下去,不耐烦的眉头紧皱,“还真是不知道谁没教养”
“你说谁啊---”
“别别别,霞婶,别生气”,凌可心见情况不妙,一把拦住挥舞着拳头的胖霞,这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斗气起来还跟小孩一样,凌可心只得耐心劝解着:“我爸他肯定不是说你,说谁没教养也不会说您啊,谁不知道全天下心肠最好的人就属我们霞婶了,你就帮帮林尤吧,她很快就是我同学了,你不知道吧,她报的学校专业跟我一样,等开学了她就可以住校了,不会给你添太久的麻烦,好不好嘛”
凌可心摇晃着胖霞的手臂,连撒娇的本事都使出来,这副娇嫩可爱的模样看的一旁的林尤一愣一愣的,这与昨天英雄救美的霸气差别太大,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最后胖霞被磨软了,答应林尤可以暂住,开学了必须搬走。难题终于解决了,凌可心一脸轻松,她爬回床上看着屋外明媚的阳光发着呆,林尤在窗前的椅子上坐着,纤细的手指愁苦的在桌面上画着圆圈,许久她开口道:“你工作的那个酒吧还招人么”
什么?凌可心回过神,不解的看向林尤,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分离出彩虹般的晕彩来,华丽的洒落在林尤白皙的皮肤上,她轻启皓眸,仿若落入尘间的仙子,清丽动人。
“我想去酒吧谋份服务员兼职着,另外你还有其他工作机会也可以介绍给我”
“你一个人哪里做得了那么多份工作,而且酒吧也不适合你”,这么好看的脸蛋放在酒吧里那不是惹事么,“你是在为你的学费发愁么”
凌可心道破她的心事,她苦笑着叹气:“或许应该断了上大学的念想,像我这样家境的人不应该做梦”,林尤轻叹了声,继而收拾起脸上的阴霾道歉着:“真是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真不应该说出来让你也跟着烦恼”
“别说这些见外话,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
自己的处境别人如何能懂呢,林尤回了个微笑,视线被凌可心胸前闪光的雪花坠子吸引,她不禁叹道:“真好看,跟你真搭”
“是很漂亮吧”,有人赞美她的坠子让凌可心很开心,她大方的解下项链让林尤观赏,“这是纯手工制作的,绝对独一无二”
“是你喜欢的人送的吧”,看着凌可心幸福的笑脸,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得到。
“哈哈,这么明显么,这是陈旭然送的,刚那胖霞的儿子,你那小窝的主人”,凌可心拖了把椅子挨着林尤坐,大大方方的说起陈旭然,也许平时一个人思念得太久,溢得太满无处倾述,如今对着林尤竟滔滔不绝的讲起他们从小到大的点滴,她突然发现多一个姐妹蛮好的,可以一起分享心事。
林尤静静聆听着他们的故事,眼里羡慕的神情波荡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帅气的男子身影,棱角分明的五官像被上帝亲吻般英俊夺目,灿烂的笑容仿佛初春的太阳温暖迷人,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迎风浮动,这是林尤在仓库那边看到的一张相片里的人,他就是陈旭然,一个定格在那小阁楼床边相框里的男子,此刻经凌可心讲起关于他的点滴,渐渐生动饱满起来。
“你真幸福,这么多人疼你,不像我,连唯一的亲人都弃我而去”,想到自己孤零零的身世,林尤伤感着。
凌可心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刺激到这敏感的女孩,敛起笑容安慰道:“我相信你妈妈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会回来找你!其实---我还羡慕你呢,至少你知道自己亲生母亲长什么样,而我连她们记忆都没有”
林尤惊讶的抬起头,“怎么会,凌叔叔他--”
“他们只是我的养父养母”,凌可心嘴角淡淡的带着微笑,像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六岁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我从山上摔下来晕倒在马路边,是陈旭然背我去医院,后来凌氏夫妻看我可怜便收养了我,说起来,陈旭然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心酸的故事”,林尤叹道。
“我还是很幸运的,碰到的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不要气馁,要相信这个世界,相信生活”
是啊,她是多么幸运啊,林尤心里酸涩着,一样糟糕的命运,她遇到的却都是好人,被众人捧在手心,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而自己却还在泥泞里挣扎着,当真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