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浑浑噩噩的凌可心丝毫没有做好考试的准备,她推了下旁边的夏瑶一筹莫展的问道:“打算陪我继续挂科么”
“我的脸皮可没有你那么厚”,夏瑶毫不客气的怼道。
望着窗外她幽幽的叹着气,这个计算老师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发什么善心,非得抓她们两个补课,哪不成怕她们再挂科影响他的教师绩效?又不是专业课,搞得这么严肃认真干嘛,好好的周末都给糟蹋了,她愁着没处发牢骚,却见旁边的夏瑶在电脑前认真的做着杨齐给的习题,甚至还很开心。
“你是都会了么?”,从房间出来的杨齐看了眼发呆的凌可心,直皱眉,真搞不懂,他那学弟到底喜欢这丫头啥啊,痞里痞气的,跟女流氓一样,要不是想帮着学弟创造点机会,他才懒得管这样的学生,吃力不讨好,让她来他宿舍做习题,还一脸戒备狐疑,把他当色狼一样。
凌可心缩了缩小脑袋,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起来,真没意思,研究这些表格有什么意义,她们做衣服又不需要这个。趁杨齐不注意,她伸脖子偷瞄了眼夏瑶,好家伙,这家伙都会啊,“你是故意考不过的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都做完了?”
“做你的习题去”,夏瑶粗鲁的把凌可心推走,明明都做完了,还摆着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看不懂她演什么戏。
时间缓慢,缓慢的流逝着,像个老太婆般,凌可心憋得快要抓狂,终于午饭时间到了,凌可心探头道:“那个老师,差不多了,也该放我们去填个肚子先吧”
杨齐眼都不抬否决道:“帮你们叫了餐,今天你把这些题会了才能走”
凭什么啊这是,凌可心皱着一张脸求救夏瑶,可这丫头一脸兴奋暗喜着,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拽酷的夏瑶么,吃错药了么?
杨齐一直看着手表,仿佛在等着人,门铃响起,他微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进来的人不是余烁晨是谁,凌可心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敢情又是这家伙故意整她的?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在捣鬼,让我难堪?”,席间,趁杨齐忙别的,凌可心向他使了个狠厉的眼色。
“冤枉啊,还不是你太笨,你老师束手无策,让我来教你”,余烁晨厚脸皮的挨着她坐下来,看着她电脑上的表格干净的从未动过一样,帅气的剑眉不禁拧了起来:“你怎么办到的,一题也不会,真怀疑你这考上大学的水分是不是太多了”
“我只是忘记了,考试前我看看课本,练习下就可以了,你这人嘴巴真够损的”
“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一见面就掐架”,夏瑶识趣的挪了下位置,却惹来凌可心一阵白眼。
美好的周末就这样葬送在无趣的计算机上,日光渐渐西移,最终消失在西边的一片群山下,天边只剩一抹残留的潮红,与群山拥吻着,驰念着这短暂的一天。
当最后一丝光亮彻底被黑夜吞没,凌可心终于过关得到解放,她舒展着窝在电脑前一天的躯体,浑身筋络瞬间复活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夏瑶和杨齐早已不在房间里。
清幽的校园小道,沿着小溪曲折蜿蜒着,两侧的杨柳随风碧翠摇曳,像娇羞的侍女缅甸规矩的列成长排,低着头垂着眸迎接观赏的人们。
“这臭丫头去哪了?”,凌可心揉着酸胀的脖颈,一路惦记着夏瑶,“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杨齐啊”
余烁晨心不在焉的回道:“她是你好友,你应该比我清楚“,眼睛盯向河对岸的两个人影,悄悄的抬起手比了个OK手势,继续说道:”最好别喜欢,你们老师可是有未婚妻的”
那夏瑶怎么办,凌可心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的手链呢,还没修好么?”,月光下,她的右手腕空荡荡的,余烁晨关心的问道:“需要我帮你么,我有认识做珠宝的朋友,或许可以帮你”
都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还需要修么?凌可心淡然道:“等我哪天想修了再找你”
一阵风带来一阵芳香,醉人心脾,河岸的野花悄悄的绽放着,羞涩的邀着翩飞的彩蝶随风共舞着。一片光亮忽地从不远处照亮凌可心的眼眸,数百艘彩纸折叠出来的小船载着烛光慢悠悠,轻晃晃的飘荡在河面上,随着河流向着她的方向而来,与天上的星星一道摇曳闪烁着,分不清是星光还是烛光。
再看溪对岸的两人影不正是消失的夏瑶和杨齐么,他们正卖力的往河里点放五颜六色的小船。
凌可心不自禁的挨近河边捞起一艘已到案的小船只,上面还有字迹,已被河水晕染开来,她小心的拆开仔细的辨读着:愿‘娘娘腔’脾气收敛一点
什么嘛?好不容易涌上来的感动瞬间退了下去,凌可心抬头瞪向惊慌的余烁晨,见他着急的从河中又捞起一只小船,殷切道:“先别动怒哈,再看一只,都不一样的,写太多了,有些兴许头昏脑胀写的直了些,真话虽然难听,但也是美好祝福,别介意别介意”
真是,第一次看他慌乱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期许肯定的神情毫不掩饰的在他清澈的眸中闪烁着,凌可心被他的童真逗笑,小心翼翼的将他递来的纸船打来:愿娘娘腔永远无忧无虑
再一只:愿娘娘腔永远不动手打人(什么破心愿)
再一只:愿娘娘腔永葆青春(什么嘛,现在是很老么)
再一只:愿娘娘腔永远生龙活虎(都什么啊)
……
还是娘娘腔,都是娘娘腔……然而所有的计较都被感动的暗潮淹没,还有什么比这更真挚,更动人的呢。凌可心看着漫漫河面上持续飘来的彩船,不禁问道:“这么多,真的都不一样么,还有什么祝福?”
“还有,情商智商高些啊,少打架啊,老了别太丑啊,永远四肢健全啊,永远别遭受天灾人祸啊,永远别得老年痴呆症啊……对了最重要的是愿你这次期末科科顺利,够意思吧……”
“去你的,都什么破祝福啊”
好好的感动瞬间变了味,除了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
小船载着烛光,星光,月光,摇曳在碧色波面上,承载着他对她的美好意愿远行,清清河流,朗朗月辉;感动重重,思念浓浓!
然而漫天的烛光引来了学校的保安,他们以为这边着火了,匆匆赶来查看情况,却发现只是年轻人折腾浪漫的把戏,他们气愤的斥责这些年轻人,“瞎胡闹什么,那么多纸船不是污染河流么,第二天河面还能看么!”
对岸的杨齐和夏瑶见形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只剩凌可心和余烁晨被勒令把纸船都捞干净才能走。
漫漫长夜,孤黄路灯相伴,求凌可心心里的阴影面积,为什么这人好好的一件浪漫的事都能折腾成这样,她真是败给他了。
更惨的是接下来的每天她几乎都得面对他,不单单计算机,其他科目他都要监督她复习,仿佛他才是学生一样。
看着他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她面前闲晃,凌可心不由得挖苦道:“你都不用上班么?”
“正在找工作”,余烁晨朝她眨了下眼,玩味的勾起唇角:“我干脆来你们学校当个老师怎样?”
拉倒吧,凌可心缩了缩脑袋,“别误人子弟了”
余烁晨倒也不恼,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看手机,每天都有接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信息,长这么帅的人应该桃花也很多吧。
虽然烦人,但不得不承认,由于他的督促,凌可心期末考试都顺路通过。她开心的拉着夏瑶要出去庆祝,却见好友一脸闷闷不乐,“怎么啦?没考好,挂科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那么菜啊!”
心情不好怼起人来却更积极,凌可心自讨没趣,一直以来这家伙总是将心事藏的很严实,然而现在凌可心懂了,“是因为杨奇的未婚妻回来了吧?”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夏瑶一震,全身都在拒绝似的难过起来,头也不回的推着她的单车出去骑行了。
那天他们照例聚在杨奇宿舍里,几天的接触,大家越来越像朋友一样随意畅聊。短短几天是凌可心认识夏瑶以来见到她笑容最多的,在杨奇面前她把自己女孩纯真浪漫甚至敏感的一面全都展露了,她的心事像内敛的雏菊,却在爱情面前无法克制的绽放,虽然平凡,平凡中却隐藏着一种美,一种无法形容的美。然而这份静怡的美却在他未婚妻突然的归来跌得支离破碎。
那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一进门就赏了她们几个鄙夷的眼神,刚好余烁晨去洗手间,大厅里只剩杨奇和她们两个女生,散乱的零食,凌乱的酒瓶,满是酒精的空气,都让这个女人娇俏的眼眸越来越嫌恶,最后直接劈头盖脸骂道:“哪带来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便是杨奇的未婚妻沈婷,凌可心皱着眉想起那天不快的情景,想起她们被轰出门后,隔着厚重的房门都能听到她对杨奇继续斥责的声音,然而即便她蛮横跋扈,杨奇依旧毫无怨言鞍前马后的宠溺着她。
凌可心从未见过夏瑶如此失落的神情,天忽的阴沉了下来,她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晦暗的云层下越来越渺小,然后在另一侧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溪边杨柳小道上骑行着,细看,那人不正是杨奇么,那一刻凌可心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热衷骑行,日复一日的坚持着,因为这个习惯杨奇也有。
夜晚,凌可心等着很晚归来的夏瑶,她推着那辆自行车,踩着晚风,轻盈的在月光中哼着曲调,心情似乎变好了,“等我么?”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凌可心倚靠在廊道下嗑着瓜子,脚底下已经散落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瓜壳。
夏瑶见状皱起眉教训道:“你就不怕待会值班阿姨瞧见训你,一点公共卫生道德都没有”,说完自己却也凑过来嗑起瓜子。
“你这人就剩一张嘴了,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凌可心啐了口瓜茬子,继续说道:“我呢在你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什么秘密都没有,你呢?”
夏瑶装浑:“我什么我”
“少来”,凌可心急了:“你以为我等你大半天为的是什么,你喜欢杨奇我可看的真真切切的,可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咱们要适可而止,别陷进去了,到最后自己受伤了”
月色柔和的高挂在高空中,携着繁星静静的聆听着她们心底的困涩之语,风儿掀起了夏瑶的一声轻叹,“我从未想过要前进,又何来适可而止呢”
凌可心看着好友的双眸忽明忽暗的飘向远处,然后安静的听着她的故事:“知道么,小时候的我是一个大胖子,又胖又丑,又没有朋友,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自卑,每次去学校都怕的发抖,因为总有一些长得漂亮的女生过来取笑欺负我,她们撒粉笔灰在我头上,在我脸上画乌龟,甚至把我当沙包,朝我扔书包,比谁扔的准,上了初中后,我决定减肥,真的是拼死了的减肥,不吃不喝,后来竟饿虚脱了进医院,也就是在医院里我认识了上高中的杨奇,他因为打篮球伤了脚踝在我隔壁床,我从没见过那么阳光帅气的男孩,而且还那么平易近人,不嫌弃丑陋的我,跟我聊天,甚至耐心的开导安慰我,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落根在我心里。有一天我去做全身检查,再回来他已经出院了,那是我第一次难过的跟丢了世界一样,我从他遗落在床上的一张明信片知道他的地址,从那以后,开始给他写信,一直写到上高中,他约我见面,我忐忑的答应了,那天我将自己很认真的收拾了遍,然后去见他--”
她低下头,似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然后你们见到了么”,凌可心多希望他们能见到,但却见夏瑶摇了摇头:“那天,我远远看见他像个白马王子般伫立在人潮里,自信优雅,而看看自己,又胖又丑,就算再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也遮不了丑,我犹豫了,怕他失望,也怕自己失望,所以我失约了,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了,我按他的地址找到他家,发现他已经搬走,那天我在他家门前的楼道里哭了一夜,然后再次下定决心要减肥,我希望有一天再遇到他时能自信的站在他面前,哪怕只是说声:你好,都好”
“我从没想到会在这个学校再遇到他,而且竟然成了他的学生,我故意不愿意考过,就是希望重修能多看看他,那几天跟他近距离接触真的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光,我差点就鼓起勇气告诉他:我就是那个小胖妹,可是当我看到他的未婚妻像个公主一样耀眼高傲的出现在那里,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那只只能躲在他影子下的丑小鸭,无论多努力也变不了他眼中的天鹅”
廊道里不时有刚下晚课归来的学生,嘻嘻哈哈,扎堆的从她们身边走过,一阵阵青春的气息从她们身上飘散在空气里,与那故事里晦涩等待的豆蔻年华形成鲜明的冲撞。
最怕在花一样的年岁里种上爱情的种子,随着成长慢慢扎根进血液里,轻轻一动,都伤筋动骨的疼痛,凌可心自然懂,她又能如何劝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