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开口了,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在哪一个时间节点上,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是她妈妈的身体,我却还在问她叫什么。
可是我心里想的是这个问题,可是嘴巴上问出来的却是别的话。
“爸爸几点走的呀?”一个听起来很有磁性还很温柔的声音,在这个有点空的书房里,慢慢回荡开来。
“爸爸刚刚走啦!”小孩子走出了书房,两只小脚丫子踩的木地板很响很响,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丑丑的娃娃,我再次转头看了一眼大镜子,这个我藏在她身体里的女人,此刻对着镜子里,她的双眼之中藏着的我,微笑了一下,躲起来的我内心深深的一窒。
我从书房里走出来,这具身体的行动轨迹完全不在我的控制之内,她径直走到了卧室之中,坐在了床边愣神着。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这个身体对着柜子轻轻的说着,我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此刻我的眼睛仿佛就在那个柜子之中一样,我看到一条细细的缝隙之中,一个女人落寞的坐在床边。
屋子中的一切都变得似乎凝固了一样,我挣脱不出这种感觉上的牢笼。
“今天过后,这个家,就不是家了,你知道吗?是什么吧这个家带走了?我们全部都困在这里,你要放我们出去你知道吗?”那个女人继续孤孤单单的说着,声音从柜门缝里钻进来,她的眼神飞出去很远很远,似乎在等待什么。
窗外的天空,飞速的变幻着颜色,直到最后颜色全部变成墨黑,我感觉到身体上飞来了一些轻微的寒意,锁在柜子中的那一缕思想,慢慢被抽离出来,回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时间到了。”那个女人自言自语着,十指交叉攥得紧紧的,放在腿面上。
我紧张的注视着卧室门,在那里可以看到客厅的沙发,那个小女孩坐在那里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应该是在看电视的样子,可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忽然注意到的这个小女孩另一侧似乎还有个人在坐着,但是看不完全,可是当我想看清楚的时候,这具身体往后一倒,平躺在床上,她闭上了眼睛,我的世界完全黑了下去。
静谧中,我可以听到来自客厅深处一座大钟传来的滴答滴答,也在这静谧中,我听到更远的地方,像是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幽幽的倾诉着,又像是黑夜之中的吟唱,唱这一段诡异神秘的乐章。
我整个灵魂都在双眼一闭的黑暗之中等待着,等待着不知道这是何年何月之前的一个夜晚。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一切记忆,随着这个身体慢慢的颤抖,苏醒了过来。
这个女人睁开眼了。
眼前的一切依旧漆黑,可是能隐约分辨出来物体的轮廓,这具身体刚要动弹,却发现被困住了。
我赶忙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陡然一惊,这具身体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牢牢的绑住了,只有脖子以上能稍微抬起来一些,而嘴巴里塞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腐烂味道,藏在身体之中的我,一阵一阵的呕吐感翻来覆去。
这个躯体开始动弹了,她慢慢的左右摇晃,是想要从床上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她还是劲儿的张嘴巴,妄图将这一团东西吐出去,我能感收到来自躯体内心深处的恐惧,她在慌张,那种绝望的慌张,她想要从卧室里出去,她想要去找东西!
忽然,一声细微的撕裂声响起,我立刻感觉到一阵痛楚传入神经,嘴角泛起了浓烈的血腥味儿,嘴巴里塞着的东西掉了下来——这个女人,竟生生的将自己的嘴巴撑裂了。
“甄志,甄薇!”这个女人的声音宛若一头愤怒的狮子,对着卧室门的方向狂吼着,她艰难的扭动着身体一下一下,终于将两只脚一下子落到了地板上。
一阵冰冷的感觉瞬间通过这个身体,像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我。
我慌忙低头一看,脚底下居然全是水!
那些水从门缝之下流淌进来,门底下透进来客厅的灯光,那里有个影子在晃,我跟随着身体动弹着。她在床边坐正,将捆在身体两侧的绳子慢慢扭松,抽出双手,立刻低头将双脚放开,然后果断在踩在水里面,走到卧室门口。
她将双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一转,门很轻松的就打开了。
那个小女孩居然还坐在沙发的地方,动作和白天一模一样,眼睛望着电视的位置,一动不动,而小女孩的身侧,还是有个影子,我慢慢的跟着身体绕了过去,终于完全将小女孩身侧的东西看清楚了。我一下子就傻了。
这个身体也瞬间瘫软在地上。
——身侧是个小男孩,而两个小孩子的脖子被细细的铁丝紧紧的勒在一起,小女孩这边的长发挡住了脖子,可是小男孩这边,那银色的铁丝仿佛一把匕首,一下子戳进了我的灵魂。
——“甄志!甄薇!”这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吼着,一下子冲了过去,这样看来,白天坐在床边的时候,我看到的这个小女孩,早已是具尸体了。
女人一下子抱住了孩子,令人惊悚的是,两个小家伙的头,一下子滴溜溜的滚了下来,只剩下没有头的身体,直僵僵的坐在沙发上,我看到两个小脑子滚到了电视前头,小男孩的脸正对着女人,小女孩的脸贴在地面上。
两个小孩子不是用铁丝勒死的,而是用铁丝将割下来的头颅,固定在那里的。
女人彻底崩溃了,她疯掉了。
她又哭又笑,喊着跳着,将茶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翻了,她甚至举起了小男孩的头,对着他又笑又哭,甚至还狠狠的咬了一口脸蛋,撕下来一片娇嫩肉。
这一幕出乎我的想象,我的灵魂完全禁不住这样疯狂的画面,女人在屋子里疯狂的乱跑着,脚底下积满了水,她抱着两个没有脑袋的身体,冲到了另一间卧室,打开窗户将他们全部丢了下去,扔下去之后,她还肆意的大笑着,又冲回了客厅捡起小女孩的头颅,注视着小女孩死不瞑目的双眼,女人像是一下子被镇住了,她傻傻的盯着那双眼睛,半天都没有了任何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没过脚踝的水中,像是漂过了一些水草,像是从水底下慢慢的被冲到了脚踝上,痒痒的,滑滑的,女人轻轻的弯下腰,一手抱着头颅,一手伸进水中摸索着,一把粘稠的东西立刻缠在她的手指上,她取出双手,盯着那东西看,我也从他的眼睛中看过去。
是黑泥夹杂着丝线。
女人吓的一下坐在地上,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是从那个书房中,双脚重重的从高处跳下来,踩在地板上,伴随着水的飞溅声,女人惶恐的看着那个拐角,一个身材矮矮的人,佝偻着背,从拐角中出现了,而那个佝偻着背的影子的后面,还站着一个人,此刻那个身后的人,正举着一个长柄的锤子,对准了那个佝偻背的头。
“妈妈~”这个女人在这一刻猛然恢复了神智,对着那个佝偻背大声叫了出来。
这一幕好熟悉,我忽然想起了某天夜里,那个女人提着风铃出现在这个拐角,她夸张一张一合的嘴巴,已经裂到了脸的两侧,她在这里站着,探着脑袋对着我无声的做着嘴型,而那嘴型分明就是在——叫妈妈!
可是,那个锤头还是落了下来,佝偻背一下子像一个保龄球一般被砸倒了,而那个站在她后面的人终于露出了面相。
我的灵魂,在这一四目相对的时刻,冰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