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觉睡到了十二点。
睁开眼的时候,整个身体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窗外的光线有点刺眼,我掀开窗帘盯着外面的建筑,仿佛每个建筑都冒出来一丝黑色气体,慢慢的聚拢,然后向我靠近。
那些黑色之中,好像还有一张脸,也在向我慢慢的靠近着。
我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将窗帘拉了起来。
我扭头看了看放在沙发上的那块毯子,昨晚宿舍里发生的一幕依旧很清晰的在脑海里反复,我自己已经计划好了如何去像王子瑜的家人核实过去的事情,只需要等待奶奶和她的妈妈来了。
至于单位,我已经请好假了,主任很诧异我为什么要一次请十天,不过更诧异的却是他也没有考虑多久便直接在电话里批准了,我想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必然的安排。
我收拾完毕,就开着车直接去了派出所,王子瑜还在那里,那么她的家人就一定会到的。
我在办事大厅等到了下午五点,终于看到了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
短暂一别之后,她仿佛一下子就垮掉了感觉,整个人之前还是精神烁立的,但现在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者,弯着腰走的极慢。
但是她的双眼却还是那么犀利,一下子就在大厅中锁定住了我。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直接去警察那里,而是缓缓走向了我。
我忙站起身来,嘴角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虽然在此刻的场合这个笑容是那么的不合适。
老太太直接坐在了我的身边,从她身上传来一股浓重的焦糊的味道,像是刚刚烧过什么东西一样,我不知道如何开口,静静等待她说话。
“你上次还回来的东西,不是我给你的吧!”老太太望着远处的电视屏幕上的治安宣传片,轻声的问我。
我点点头。
“你今天来这里等我,是为了小瑜还是别的事情?”老太太一点都不糊涂,她的思路在这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之后还是保持着固有的理智。
“小瑜的妈妈。”我直接扔出了我的问题。
老太太一脸哀怨地望着那个屏幕,显然此刻周围一切事物都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我应该被千刀万剐!”老太太恶狠狠的回答了我。
我被这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也万万没想到这个老者突然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我静默着紧紧的盯着她,等待接下来的话。
老太太开始慢悠悠的,说起了记忆深处一段晦涩的故事。
那个时候,王子瑜一家人都住在昆明,王子的妈妈不是云南人,王子的爸爸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那个时候王子的妈妈在一家纺织厂工作,按照现在的地址的话应该是官渡古镇那一片。而王子的爸爸就在那一带游走,以偷窃营生。
一个雨夜,眼前的这位老太太慢慢走回家,那天晚上她刚刚帮一家的小孩子看脏病。小孩子跑到一个旧厂房和一起的小孩子玩,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东西,结果连滚带爬的跑回家,回家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晚上还会跑到房背后去吃土。
是的,一大把一大把的吃土,若不是发现的早,早就被一大口的土给呛死了。
老太太那个时候是官渡一带非常出名的鬼婆,这家人花了大力气找到了她,那天晚上老太太给孩子看,发现孩子的喉咙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那个红点像是从皮肤深处长出来,殷红无比。
老太太就判断,可能是被旧社会在这一带饿死的无主孤魂给附身了,她花了两三个小时给孩子驱鬼,最后孩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她也就收拾停当回去了。
可就在那一夜,她快到家的时候,撞见了正在巷子里作案的自己唯一的游手好闲的儿子。
男人身子底下压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已经停止了挣扎,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漆黑的天空,雨水打湿了女人的头发,地上肮脏的泥水将女人的面容完全糊掉了,那个男人一下一下的动着,嘴里还不住的骂着各种难以入耳的词语,老人一下子吓得跪在了地上。
男人回头发现了老太太,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婆子你敢多事就宰了你。
男人当时没有看出来那是她自己的妈妈。
眼睁睁的看着雨夜中罪恶的一幕结束,那个男人提起裤子走向瘫在地上的老太太。
到了跟前才惊讶的发现,那是他的妈妈。
男人懵了,转身落荒而逃。
那个可怜的女人,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就那样定定的躺在地上,仿佛一具尸体。
老太太站不起身来,慢慢爬了过去,将那女人的衣服整理了一下,使劲儿扶了起来。
那个女人从那天开始,每天都是睁着眼睛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呆呆的。
老太太出于负罪感,将这个女人带回了自己的家,之后这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纺织厂。
老太太每天都细心的照顾着这个女人,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女人似乎是恢复了些,知道自己去厕所了,再也不会搞得到处都很脏。
那个之前被老太太看了脏病的孩子又出现了状况,老太太在某天下午又去了那个孩子家。
那个小孩子还是乱吃东西,家长只能把他拴起来,老太太进到那个房间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东西,当时小男孩拴在窗户下面,脖子上一个长条状的阴影,看起来像是一条蛇一样的东西缠绕着,这个东西的头就在小男孩的喉咙处,红红的像拳头一样大,老太太看清楚以后,几乎是吓得失声了——那是一个婴儿的头。
老太太旋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想尽了自己掌握的一切办法,将那个东西收在了一个布偶里,那是老太太的第一个灵蛊。
老太太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她房间里数量庞大的布偶,难道每一个都是过去时候从那些得了脏病的人身上抓出来的恶灵么?
老太太继续说着。
那晚上她将那第一个灵蛊带回了家,可能是命运的惩罚,一切恶业从这个善举开始了。
当老太太进到家里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崩溃了。
那个那次落荒而逃的男人,自己的儿子居然回来了,而那个可怜的女人,有一次被强暴了。
男人抽着烟笑着对老太太说了一句话。
谢谢妈,以后把这女人放在家里我用。
“难道没有警察管吗?女人的家里人没有来找的吗?”我很诧异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太不合理了,就这样把一个女人绑回家,就没有一个人关注过吗?二十年前的社会有那么混乱吗?
老太太突然一下笑了。
那个女人工作的纺织厂,是个福利机构,女人是个孤儿,还有点间歇性的精神病。
——我心里忽然汹涌的喷薄出难以遏制的愤怒。
——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她居然变相的把一个残疾人软禁在家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逃避罪恶的惩罚。
那天晚上男人在家里住下了,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一样的缄默。
老太太将灵蛊放好,将男人屋子的门反锁了以后,睡觉去了。
后半夜,一声惨叫将老人从梦里一下子抽出来,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那是男人的声音,那声惨叫仿佛是将一个人直接扔进了万丈深渊一般,老人连滚带爬起来以后打开房门却看见自己睡前反锁好的门已经被打开了,男人半个身子在门外,脸朝下,身体一下一下抽搐着。
而那个疯女人,头正埋在那个男人的脖颈,一口一口的啃着。
老人差点背过气。
那个女人抬起头来,老人看到那个蛇形的东西,缠在女人的脖子上,女人嘻嘻的笑着,一口一口的啃着。
老人慌忙跑到灵蛊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布偶不见了。
男人死了,而那个女人却怀孕了。
女人偶尔回犯病,但是不严重,那个蛇形的东西,老人再次将它收进了布偶之中。
一年之后,一对双胞胎出生了。
而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之后,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甚至还从老太太这里学到了很多看脏病的本事。
满月的时候,老太太正开心的看着两个孙子,以为这是儿子死了之后上天给的补偿,可是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姐姐的脖子上,有一颗殷红的颗粒。
而这次,那个东西仿佛长成了肉瘤一样,居然可以用手指触摸到凸起。
而满月之后没多久,老人发现这个婴儿在咬另外一个婴儿。
幸亏没有牙齿,不然看那力道,绝对是可以撕烂另一个婴儿的。
老人终于明白了,当时那个女人身上的蛇形东西,根本没有抓走,而是直接进入了女人的身体,长成了一个婴儿。
当初双胞胎出生的时候,老人也很奇怪,祖上根本没有双胞胎出现过。
那么这另外一个婴儿,就是那个破厂房里面的——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