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里，内心已经又了大概的答案。

老人继续说着。

她深深的认为这个婴儿一定是个饿死鬼附身之后长成的鬼胎，于是她会有意无意的防着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官渡区拆迁了，他们搬家了。

而他们搬去了东寺街，只不过住的不是新星大厦。

而是新星大厦身后的一片矮房子，他们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女人，她是大理凤仪人，女人长的精瘦利索，脸上颇为泼辣。

一来二去，每天推着两个孩子出去晃悠的老太太和这个女人很熟悉了，这个女人那一年也刚生了个孩子，和老太太自己的孩子差不了多少日子。

罪恶就在认识这个女人以后发生了。

有一天，他们一起在东寺塔附近散步，推着各自的孩子。

那个大一点的婴儿忽然翻起身来咬了一口另外一个婴儿，另一个婴儿立时大哭起来，哭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孩子也吓哭了。

老太太当时嘟哝了一句，你这个鬼胎！你再敢咬，我就扔掉你！

那个女人似乎听出来了些端倪，就套话说双胞胎这么会彼此不疼惜，这个婴儿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奈何那个年代的老人，没有任何知识可言，这个老太已经被迷信蒙蔽了双眼。

这是一个不祥的婴儿，要不得要不得！老太太直接当着女人面说了这话。

女人见缝插针说这两个小孩子生活在一起，将来这个咬人的肯定会害死这个小一点的。

老太太越发慌张了。

我的一个姐姐没有孩子，一直也想要一个，要不要送给我姐姐，让这两个分开也许都会生活的好一些。

本身就讨厌这个婴儿的老太，一下子就被说动了。

可是要直接送给别人，内心似乎又有一些舍不得，毕竟是自己死去的儿子留下的骨肉。

我姐姐家里很有钱呐，肯定会给你抚养了她的辛苦费的，三百！那个女人一下子看出来了老太太的犹豫，又打开了金钱攻势。

老太太想了好几天，最后她服软了——她觉得这个女人有自己的孩子，看上去也是很疼爱的，说的肯定是真的，肯定是她的姐姐没办法生孩子才要一个孩子的。

三百块钱，这个婴儿最后被买走了。

我心里的火越冒越大，那个无知的年代啊！

我想到了，那个小婴儿之所以会咬另外一个孩子，肯定是因为她的口腔先发育了，到了婴儿肯定会渡过的一个咀嚼欲望期，其实这是生活中的常识，就像小孩子开始长牙了就要咬东西一样。

而这个无知的人，居然将孩子一个正常的生理发育期称为是鬼胎！

再到后来，老人也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也再没有见过那个鬼胎。

而后来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王子瑜的妈妈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三百块卖掉了以后，原本还有点见好的病症，又犯了，而且这次更加严重，以至于有一天跳楼自杀，却因为四楼没有死，却成了植物人。

——这一下，就是四年。

我忽然想起了昭通时候那个女人说的事情，她说她是生孩子之后变成了植物人，但是她没有说自己是自杀了，看来这两个人说的内容中，有一个人在撒谎。

老人没有看我一眼，她安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甚至连我的眼神已经从她身上移开都没有发现，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孩子的妈醒来之后，啥都不记得了，老人觉得这样也好，于是给这个可怜的女人给了一段假的回忆。

她说你是生孩子之后身子太差才变成植物人了，你生了一个孩子，叫王子瑜。

女人信了，于是那个残忍地卖掉的孩子，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老太太终于停下来了，终于转过脸开看了我一眼。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的么？”我轻声的问道。

老人点点头，站起身往警局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那你现在后悔吗？”我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大厅里好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都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两个人，老太太愣住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后悔，对不起王子娇，奶奶错了。”老太太忽然对着我说道。

我周身一冷，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我的头一侧！

一阵酥麻感立刻传到了我右边的耳朵根，我下意识猛转头看了一眼，就在余光之中，仿佛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手从我的肩膀上一下子抽走了。

看着周围空无一物的地面，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走道尽头的老人的背影，我心里说不出到底是难过还是气愤了。

怪谁呢？

我迷茫了。

那个三百块买走了婴儿的女人，就是我的舅妈，我想那个时候我的舅舅，也一定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命运真的是很公平的，曾经他们将这个女人最爱的东西夺走了，很久很久之后，他们的亲人——他们的亲外甥，却要让他们为这一切，接受惩罚。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一下子也明白了那晚上梦洁被附身以后舅舅舅妈的反应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舅舅问我的那个问题——“你在你的房子里也看到了吗？”

我也瞬间明白了用意，他们应该已经想到了。

可是，既然做了恶业，无论是谁，都该接受惩罚的。

那个曾经小小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满怀着好奇，满以为自己会像在妈妈肚子里一样受到保护和疼爱的婴儿，当她小小的心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我不敢想下去，不知不觉的，眼睛酸酸的。

可怜的孩子，假如你也像梦洁一样长大了，是不是也跟在我的身后屁颠屁颠的跑着，叫着一声一声的哥哥。

我走出了警局。

傍晚的天空，阴沉沉的，宛如我此刻的心情一般，压抑而沉重。

坐在车里发了好久的呆，我想了很多，这个已经尘封了二十年的罪恶，我究竟该怎么样去做才能让这个孩子的怨念得到平息呢？怎么样才能让舅舅舅妈对这个事情坦白呢？

还有一个问题我也是无法想明白的。

我的屋子里那几个灵牌上的人，和舅舅舅妈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我记得那个黑暗的梦中董军说过的话——用这一家的人命，去换回别人的命！

董军～～～～

王子瑜～～～～

老太太～～～～

王子瑜的妈妈～～～～！！！

原来是这样！

全身如触电一般，我忙扭过头再次将目光聚焦在警局的门口，恰在此时那个老太太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忽然惊恐的发现，她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阴笑！

这个老人，她在撒谎！

我悄悄的下了车，远远的跟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