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寂静。
慈恩寺某处,余有一抹烛光。
只听一黑袍遮身的女子问道,“交代你的事,还没办好?”
对面回道,“大人,你吩咐的事,已经照做了。”
“哦?那她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这个,我也不知……”
“是你不知还是你未做?”少女厉声说道。
“大人,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说着转身开门,准备送客。
少女掏出袖中的匕首,鬼魅身形的抵上她的喉咙,“上了我们的船,你已经没了退路。”
血从脖子上慢慢的滑了下来,少女享受着手下的颤栗,嘴唇抵在她的耳边,魅惑的说着,“期限将至,如果昭华不死,我就得死,我死了你也跑不掉,所以我劝你惜命。”
缓缓收起匕首,邪魅一笑,“反之,只要昭华一死,你就能离开这里,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白芷很快就会回来,你的机会不多了。”少女拢起黑袍,打开窗户,消失在暗夜里。
“阿弥陀佛。”
闻着伤口散发的甜腥味,颓然立于佛龛前。
佛祖当年割肉喂鹰,弟子与虎谋皮,而今骑虎难下,实乃罪过。
次日,艳阳高照。
生龙活虎的昭昭,在紫玉的眼刀子下做完早课,直奔半山腰砍柴。
“砍柴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炉中柴,
棵棵皆辛苦。”
等瑞香过来送饭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两抱的树,轰然倒地。
“小姐,小姐,你怎么把这百年的松树砍了。”
昭昭刚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喜悦里,听瑞香一说,遂问道,“怎么了?”
“小姐,慈恩寺周围的百年老树,都是不能砍的,主持师太说这些树,整日与香火佛音为伴,早已得道,超度俗世。”
“呃……”
昭昭原本考虑的是,一棵大树的木材能抵上十棵小树,自己何必多废些心力,结果谁知砍树都能砍出过错。
自己岂不是白折腾了一场?
“小姐啊,现在可怎么办?要是师太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嗯……”昭昭歪着头思付。
“那咱们不告诉她们不就行了,”
瑞香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又看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百年古树,这好像不是告诉不告诉的问题吧。
算了,反正已经习惯捅娄子的主子了。
“小姐,咱们先吃饭吧。”瑞香收起砍刀,领着昭昭来到凉亭桌子上,五碟素菜,一碟小菜,一碟花生米。
“嗯嗯嗯……”
昭昭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瑞香站立一旁,看小姐狼吞虎咽的模样说道,“小姐,慢点吃。小心别噎着了。”
“没事,没事……”
须臾,瑞香收拾完碗筷。
“小姐,白芷姐姐应该这两天就回来了。”
“嗯。”
昭昭自然对白芷没有印象,但是听瑞香说白芷身手了得、武功莫测,是昭华几年前,在宫外带回的孤儿,无人知其来历。
昭昭内心并不想见白芷,毕竟自己是个伪昭华。
借尸还魂这事说来太过诡异,自己勉强才能消化,古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瑞香觉得以往只要白芷不在庙里,小姐心情焦躁不安,待到白芷回转时,稍露喜色。
如今怎么感觉小姐知晓白芷回转,反而有点不咸不淡。
“小姐,您不用担心,你交代的事情,白芷没有完成不了的。”
“嗯。”昭昭敷衍的回着。
摸不透主子情绪,瑞香把小姐的态度,理解为对求助七皇子的担忧,和对难以逃离慈恩寺的焦虑。不然,天之骄子的昭华公主,怎么可能真的砍起了柴。
小姐,难道真的放弃了?
放弃离开慈恩寺?
放弃她尊贵的身份?
“瑞香,山上有小路可以下山么?”
“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山下看看。”
“小姐,不行啊,您是不能下山的。祁将军他们就在山脚,你出不去的。”
“所以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小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白芷都是从后山下山的,那边是不是有……”
“小姐,不行的,祁将军知道你跑了,会立马封锁城门,你跑不出去的。”
“我没说我要跑啊?我只是下山玩一会。”
“小姐……”瑞香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真的没路?”昭昭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小姐,慈恩寺后山是非常危险的,那里有很多不知明的毒草毒花,飞禽走兽,还有长满獠牙,吃人的精怪。听说很多踏足的人都没了音信,非常邪门。”瑞香惊恐的说着。
“后山的悬崖处,长满了野藤蔓,白芷姐姐往常都是从那下山的,但是小姐,你肯定……”
“我肯定可以的。”不就攀岩么,昭昭内心充满自信。
“小姐啊,白芷姐姐武功高强,你呐就……。”瑞香没好意思把话说完。
“还有,起初祁将军来这边,士兵们巡山去了后山,都是有去无回。后来祁将军就在后山设了禁令,禁止任何人靠近后山。”
“那我就更得过去了。”没人看守的后山,完全是十佳逃跑路线啊,至于什么吃人的精怪,只能拿来吓吓古人。
“小姐,不行的,你不能去冒险。”
“瑞香,带我过去。”
“不行啊,小姐。”
“瑞香。”昭昭摆出主子的威严喊道。
“是,小姐。”瑞香略带委屈的遵命。
主仆两人探头探脑的来到后山,见一石碑,凄凄惨惨的立着,上有“后山禁入”四个大字。
空旷的山谷里,乌鸦的叫声络绎不绝,一阵阴风吹起,诡异的甜腥味弥漫开来。
“小姐……”瑞香害怕的立在石碑旁,不敢继续迈步。
“瑞香,你回去吧。”
“小姐,不要……”
“瑞香,你早点回去,你不在的话,她们很快就会发现我跑了,那样就麻烦了。”
说完,回头摆手示意瑞香回去。
昭昭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听鬼故事,现在有这机会,体会下古代的鬼山,自然不会放过。
哼着小曲,径直穿过两旁奇珍异草,向后山悬崖处走去。
突然,一旁的草丛里传出动静,昭昭立马警戒起来,做出防守姿态。
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惊恐的窜了出来,竖起背上的毛发,看了昭昭一会,眼睛恢复清澈透亮,围着昭昭转了一圈,跑开了。
昭昭会意的跟着小狐狸跑着,小狐狸在一块石头处停下。
原来石缝里长出一朵妖娆的蓝色小花,艳丽娇俏的散发出淡淡的甜香,边上有两滴未干的血迹。
食人花?以血液为食,昭昭一惊。
走近发觉石块下面躺着不知生死的面具男,小狐狸则围着男人转圈,而后跑开了。
小狐狸是喊我救他?
难不成,食人花有毒?
昭昭蹲下身子,打量此人。
黑色的锦袍,绣有祥云和蟒纹,墨色发丝散开在两侧,薄唇泛白,好看的下颚弧度,让昭昭不由地揭开了玄色面具。
一瞬失了神,刀削的五官,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剑眉入鬓,眼窝深邃,浓密的睫毛下,高挺的鼻梁,俊美的宛如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明明已经昏死过去,浑身却透着一股尊贵冷傲,不容冒犯的感觉。
昭昭回过神,伸手探着他的气息,突然,正前方突然跑出黑纱遮面,手持佩剑的两人。
“主子”
“什么人?放开我们主子。”
“啊。”昭昭收回摸在面具男脸上的手,思绪快速转动着。
“那个,他被食人花咬了,我是来救他的。”
齐五齐六对眼前抱着他们主子的小尼姑,保持戒备的上下打量。
“既然你们来了,那你们照顾他吧,我就先走了。”
昭昭放下面具男,溜之大吉。
齐六见状,赶紧上前,查看主子是否安好,齐五摸上佩剑,准备灭口小尼姑。
“齐五……”齐六一旁喊道,“解毒丹。”
齐五也不敢耽误,刀插回鞘,掏出解毒丹立马给主子服下。
半晌,主子吐出毒血,悠悠转醒。
“主子……”
“主子……”
两人急切的喊道。
罗生安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碧月光辉散落深潭,无悲无喜无欲无求,让人捉摸不透,同时让人忍不住想溺毙在这温润深邃里。
罗生安看向石缝的蓝色小花,“果然是这地方。”
齐五齐六听言,面露喜色。
“主子,你回客栈。这边交给我们了。”齐六说道。
“嗯。”
“主子……”齐五喊道。
“何事?”罗生安带好面具问道。
“刚刚有个小尼姑,看到您的面容。”齐五说完看到主子冷下的面容,和齐六跪地请罪,“属下来晚一步,请主子责罚。”
“慈恩寺。”罗生安看向远处,烟雾缭绕的佛地,神色不明,“佛门不可杀生。”
主子何时这么良善了?
“回去自领五十鞭。”
“是。”
“是。”
齐五突然领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六突然领会到,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齐五你个猪队友!
而顺着悬崖藤蔓攀岩的昭昭,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