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识过白芷的变态手段后，昭昭在一段时间内，忘记掉了身上的疼痛，躺在担架上，陷入一种难以明说的愁苦中。

直到耳畔素娘温柔的嗓音，响起，“昭昭，街上到了，素娘就不陪你回庙里了。”

“素娘。”

“东街南北干货铺，每天都有去少安的马车，少安临近京畿，昭昭，等素娘找到兄弟，再回来看你。”

“素娘，路上千万当心。”

“昭昭，你也是，在慈恩多加防范，张县令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素娘，你莫要担心我。”

本来就有前公主三个字保护她周全，如今又来了绝世好武功的婢女护犊子，想来以后安全无虞，虽然白芷比较可怕，但昭昭还是稍微乐观的畅想了下未来。

“昭昭，素娘与你就此别过。”素娘柔柔作礼，跨上包袱，转身离去了。

素娘……

昭昭看着素娘单薄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那影子越浅淡，最终消逝在视线里，怅然若失。

“蠢货!”立一旁半天的白芷，看自家主子盯着人家背影，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骂道。

“啊?”昭昭呆愣着，不知何意。反观抬架几人听此，身躯一震，不敢再在街上逗留，踩着扎实的步伐向慈恩山方向走去。

“如此急不可耐么？”

走了一会，白芷突然讥诮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

“不就抢个亲，新娘也不是什么天仙绝色，就这么等不及?若是我回来迟一点，你当如何?”白芷忿忿地说着。

“白芷，你误会了?”昭昭面上一窘。

“我知晓你空旷已久，心中饥渴不已，可平素你最为惜命，且月余期满，何不再等上一等。”说着说着，便有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

“白芷，你当真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只是有点……”白芷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我……应该是有点生气。”

“生气?”昭昭不解地重复着。

奇异的反差感，也为少女的冷血无情加了点暖色。

“在京畿，光帮你抢亲就抢了五次，御史台的三公子，大理寺卿的外甥，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刘大人的庶女还有城中街的从良嫁人的牡丹楼花魁。这次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吩咐我去办？”

白芷一一罗列着，白芷从记事起，就是终日练武，比武，杀人。他们从小不被允许拥有感情，还有情绪。培养他们的人，只是把他们当成一把宝剑在打磨，这把宝剑只有经历考核，并且通过后，才能成为主子的随身利刃，才被允许拥有情感，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看到昭华重伤躺在地上时，白芷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激烈的、难以控制的情绪，那情绪像熊熊怒火，想要燃烧一切，又像是绵绵黑夜，想要吞噬一切。白芷懵懵懂懂的想着，这或许就是生气。

但是自己为什么生气呢？她不明白。后来她归结于主子擅作主张做了她应该完成的任务。

昭昭实在不知道话该怎么接，毕竟她不是荒淫无度的昭华，而且回话要是没回好，惹得白芷不高兴，还不得给她一个手指头碾死。

“呵呵呵……”昭昭干笑几声，晶莹眸子左右转动着，轻咬下唇，而后咧嘴说道，“白芷，我身上好痛啊。”

“蠢货。”知她不想作答，故意没话找话，白芷嗤道。

昭昭自小在外面野惯了，挨打也是常有的事，她知道挨打的时候保持怎样的姿势，可以对攻击方的力量进行缓冲和分解，因此，关键部位和脆弱部位，她都保护的很好。

但今天着实挨了不少拳脚，全身多处瘀肿，上山这段路上，竹架左右摇晃，也是吃了一番苦。

白芷走在前面开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不比一般，听到昭昭气息明显加粗时，回头看了昭昭一眼。

只见她精致的五官堆挤在一起，洁白整齐的贝齿咬着下嘴唇，压抑着随时脱口而出的惊呼。

白芷微微讶异，寻常受了几鞭，在路上都是痛哭流涕，鬼哭狼嚎状，自己才离了半月，变化怎如此之大。

“停下。”

听到白芷的喊话，小兵们瞬间停下，还非常有效率的摆好挺拔的姿态。

“把人放下，你们可以滚了!”

小兵们一听，喜不自胜，麻溜地放下竹架，一溜烟的跑走了。

“他们走了，我……”昭昭刚想说我怎么办，就被白芷架起来，一脚腾飞，两人悬于空中。

轻功?

看脚下掠过的树梢，听耳边呼啸过的清风，昭昭惊叹不已。

须臾，等到脚尖触到地面，身体仍有一种喝醉的飘飘然感。

“再来一遍。”明明已经到了庙门前，昭昭却两眼放着光，盯着山下跃跃欲试。

白芷不解其意，但也按照她的要求，从山顶到山腰，再从山腰到山顶。

“小姐…你回来了，小姐……”在昭昭还想再玩一次的时候，瑞香哭着跑出来。

红肿的右脸颊上面，清晰可见的掌印。

昭昭看着为自己安危落泪的瑞香，又看向身侧浑身锋芒的白芷，颇有些无奈。

瑞香被白芷打了，她也没办法，因为她也怕被打，她丝毫不怀疑她会被打……

当然，昭昭的想法没有错。

刚进寝室，昭昭便被白芷凶狠地扼住了脖子。

“说!你是谁?”少女眼里没有半分温度的问着。

瑞香看白芷突然动手，吓得一个趔趄，连忙跑上前，掰着白芷的手，想把昭昭脖子解救出来，结果被白芷反手推摔在地。

昭昭猛烈拍打着脖子上的手，脸因为缺氧，迅速涨成猪肝色。

大姐，大姐，你不把我放开，我怎么说?

似是读懂了，昭昭因缺氧上翻的眼神，白芷倏地松开手。

咳咳咳咳……

封闭的呼吸道，被空气猛的灌入，强烈的不适感，使昭昭难受的咳了起来。

“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昭昭盯着白芷探究的眼神，咽一下口水说道，“赵昭华。”

“你…不…是……”白芷上下打量着她，而后眯起眼，阴鸷异常地盯着她说道，一字一顿，像钉子一样，扎进昭昭的心里。

“白芷姐姐，她是我们的昭华小姐，白芷姐姐，小姐她前几天从墙下摔下来，伤着后脑，大夫说她可能会失忆或者失心疯，后来小姐醒来，真的就忘了很多事情，白芷姐姐……”瑞香着急的解释着。

“怎么，受伤的？”

“白芷姐姐，都怪我，是我没看护好小姐，害小姐翻墙受了伤。”

“瑞香，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全天守着蠢货，如果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不会再有下次了，白芷姐姐。”

“滚出去!”白芷不耐烦喝道。

瑞香担忧的看一眼自己小姐，不敢违抗白芷，关门退下了。

“喂…”

瑞香，别走，别留我和白芷变态在一起，昭昭想哭。

“蠢货……”白芷盯着昭华喊道。

昭华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好美，瞳孔浅绿，隐隐有紫光流动，好柔和，好舒适的感觉。一片新叶从树梢流浪，随着风翻转而下，缓缓落到浅紫色光芒的小溪上，顺着小溪的水流方向，两岸渐渐开满了花朵，这里肯定是天堂了。

清新香甜的空气，五彩斑斓的色彩，如梦如幻的美景。

好安静，静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静的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你是谁？”

“我？”昭昭失神的眼睛没有焦点，空洞茫然的盯着前方，嘴上喃喃道。

“对，告诉我，你是谁!”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弄不明白。但是本能引导她，说出常年挂在嘴边的答案，“我是赵赵昭昭……”

“蠢货!”

赵昭华三字都念不好，果然是自己熟悉的蠢货，白芷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

昭昭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

“我刚刚是……”

“摄魂术，古书有记载，近日研究了下，小有进展。”

“……”

古人都这么厉害的么？随便研究一下，催眠术都研究出来了，如今看来，老主持名字取得挺好，无法无天，没有无法，无天怎么能无法无天?

那些畏惧无天的人，说到底不过是畏惧无天身后的无法。

这无法简直变态的像个bug。

对了，刚刚半睡半醒的状态，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赵昭昭?还是赵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