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放两手提满灵芝山参之类补品,未带一人,独自登门,拜访张县令。
与前几日的上门,意味相差甚远,这次更像是唠嗑走亲戚,顺带探望受伤的张公子。
门卫听闻来意,让院中小厮去内院传话,须臾,小厮领着丁放从正门踱步到堂屋。
张府的正厅上堂是檀木顶落地大佛龛,门柱盈联具备,做工精美,庄重大气。下设供佛之桌,供奉观世音菩萨,桌上满布香炉、蜡扦、密供、应时果品,烟火燎绕,檀香不绝。与慈恩山上慈恩寺交相呼应,来客进入张府正厅,就可领略到佛寺古镇的磅礴大气。
这里与记忆中正厅相差较大,应该是偏厅,丁放抬眼望去,上堂挂有大幅名士字画,条案上摆放有蓝地花卉纹双耳瓷瓶一对,瓶中插孔雀毛,两侧放置精美玉雕,正中是沉香木雕成的聚宝盆,意聚气敛财。下设八仙桌,座椅,依次从主位排下。尤其右侧的百宝格,瓷器玉雕,玛瑙珊瑚,珍珠翡翠摆件应有尽有。富丽堂皇之间,尽显浓浓暴发户气质,与张之涯土皇帝身份倒也相衬。
丫鬟端茶,外加一盘桂花酥,福身道,“大人,我家老爷正在前厅招待贵客,请大人稍后片刻。”
“是我来的不凑巧。”丁放笑了笑。
心里想着,八成张之涯还记恨着将军,不想见他,便让府上丫头寻个托词,来打发他。
不过他奉命前来,如何也是要见到他的,于是安静在偏厅等候。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张县令推门,连连作揖,赔罪道,“多有怠慢,丁副将恕罪。”
“张大人客气了。”丁放作揖回道。
“请坐。”张之涯落座,瞟到桌上,目光沉了下来,对丫鬟喝道,“端的什么茶?”
“老爷。”丫环吓得跪伏在地。
“去把今岁的明前龙井沏上来,还有,让后厨李婆子做点糕点,端过来给丁副将尝尝。”
“是,老爷。”丫鬟起身端走桌上的点心和茶,退下了。
“张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了。”
“后厨的李婆子原是京畿酒楼做点心的,岁数大了,回慈恩养老,后来被我请到了府上,什么桂花栗粉糕、如意糕,五香糕,糖油藕粉糕,做的都是个顶个的好,丁副将不如尝尝,看看是否有京畿的味道。”
“张大人美意,丁某却之不恭。”丁放笑着说道,“这些个补品是我们将军的一点心意,将军事务缠身,没办法亲自过来探望令郎,希望张大人不要介怀。”
“哪里的话,祁将军日理万机,还能想起犬子,下官真是百感交集。丁副将,东西老夫就收下了,回程麻烦替我向祁将军问好。”
“好说。”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一会,待到丫鬟将茶水和点心摆上,张县令抿口茶问道,“丁副将,今日前来,是否还有别的要事?”
“张大人是否收到驿站的信函?”丁放不回反问。
“不错。”
“那想必张大人已经知道玲珑郡主亲临慈恩寺礼佛的事了。”
“自然。”
“不知张大人有何安排?”
“祁将军在此,下官不敢僭越,一切听凭祁将军指示。”张县令恭敬的说着。
若是换成以前,张县令早就将事情安排到位,待到祁将军提及,他便回道,“下官已经打点妥当,祁将军宽心。”
这次倒好,摆出这副恭敬的样子,嘴上说着不敢僭越,心里却不愿出半分力气。
丁放怔愣半晌,继而笑着说道,“张县令,有你这话,祁将军就放心了。实不相瞒,将军让我前来,就是知会大人一声,玲珑郡主千金贵体,屈尊前来慈恩寺,是慈恩镇的光荣,也是张大人你的光荣。你既为慈恩父母官,郡主一行人的住处饮食便交由大人全权负责。”
“老夫惶恐,老夫只是穷乡僻壤的小小地方官,见识浅薄,哪里够的上为贵人们办事,不如丁副将代为转告,就说下官恐有负将军所托,请将军另找他人。”
丁放顿了顿,色厉内荏的说道,“张大人,我只是替将军知会一声,大人若觉得将军安排的不妥,不如自己去将军面前说清楚。”
“丁副将严重了,既然如此,下官定当竭力安排。”张县令见丁放态度坚定,没有转圜之地,便应承下来,而后又说,“只是慈恩镇来源客栈人满为患,若为郡主前来,贸然赶走住客,传扬出去,实在是不美。”
丁放对安排之类的琐事,没什么经验,遂说道,“那换家别的客栈。”
张县令摆摆手道,“丁副将,这你有所不知,慈恩镇除了来源客栈,一应陈设装饰高贵典雅,可以接待贵客,其他客栈都上不得台面,别说贵人,就是我府上小厮都不愿逗留。”
“张大人,如此,您可有好的提议?”
“丁副将,慈恩寺东厢房本就是贵人住处,何必舍近求远。”张县令笑眯眯的说道。
“张大人,贵人的住处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郡主若是觉得东厢房尚可,自然留宿慈恩寺,若郡主不满,大人当提前做好安排。”
张县令称是,端起杯盏又放下,眉头紧蹙地思索着,而后试探性说道,“不如让郡主留宿军营。”
“荒唐!”丁放沉脸喝道,“军营全是男儿,郡主带着官家女眷,如何能夜宿军营!”
张县令看丁放动气,颤巍巍起身告罪,“是老夫糊涂了,副将恕罪,老夫一时失言。”
丁放缓缓脸色道,“你且想想,是否还有别的地方?”
“这个……”张县令沉吟片刻,“不知丁大人觉得我府上如何?”
张县令话说到这个地方,丁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说半天没有地方,就是想让郡主留宿张府。
好一个张县令,算盘打的也忒好了。
“你府上固然不错,只是令郎伤病未愈,恐过气给贵人,我看还是另作他想。”丁放被张县令绕进去,正懊恼,自然不肯轻易便宜他。
大龙是被打伤,又不是染病,过病气完全是胡扯,张县令笑容一滞,“副将所言极是,老夫会让犬子暂时搬离张府,去南街别院修养。”
“不知丁副将可有别的问题。”
丁放诧异的看了眼张县令,没有接话。
张县令又说,“丁副将若是还有顾虑,那便另作他想。
“只是郡主不日就到慈恩镇,时间紧急,下官就是想建馆搭院,也有心无力。”
丁放听出话中深意,正色道,“是否留宿张府,还是要看郡主的意思。”
张县令一听有戏,笑容可掬道,“这是自然。”
“无事,我就先回军营了。”
“丁副将,再吃点糕点。”发觉桌上糕点纹丝未动,张县令连忙说道。
“不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可不想转身被你卖了,看张县令笑出一张菊花脸,丁放暗暗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