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重逢(二)(1 / 1)木静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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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恒毫不隐瞒道:“云州有我的人。”

话毕,周遭陷入了一片沉寂。

云翾默默放下碗筷,警惕地看向凌恒。驻守云州数载,他清楚云州的形势。云州,治世之瑰宝,乱世为弃履。自维桢王府兵败,豪门世家都想染指云州,若非这几年战事艰难,只怕云州早已易主不说,世间亦再无维桢。就算如此,朝廷也不愿维桢王府独占云州,各方势力早已渗透其中,可惜最后都被云琬琰借卢生志一事毫不留情地一一拔去。回想那段时间,当真是处处留心,步步谨慎。云翾思忖着,按理来说,现在的云州应该没有旁人,莫非他们真的遗漏了鹰扬王府的人?

云琬琰听闻,却加深了笑意。注意到云翾对凌恒的敌意,云琬琰亲自执壶为云翾添上热茶,自觉解释道:“不用担心。那是凌三公子的人,与鹰扬王府自是不同。”

“是。”云翾拱手向凌恒致歉道:“请三公子见谅。”

凌恒爽朗而笑,抬手握住云翾的手腕,道:“云将军言重了。琬琰自至云州后书信全无,身份使然,我又不便多方打听,徒令他人非议琬琰。于是,便派人前往云州,只为探知琬琰是否安好,绝无他意。”

他一派云淡风轻,墨色的幽潭因某个人而神采飞扬,晶亮璀璨。云翾注视着这一双眸子,不禁动容了。

凌恒轻啜一口酒,看向云翾,尽是玩闹之色,道:“云将军这般看着在下,莫非看上在下不成?”

“这……”云翾俊彦瞬时通红。

随手拿过帕子,云琬琰“狠狠”地丢向凌恒,道:“俊彦正直忠厚,哪里似你不正经?你莫要拿他逗趣。”

“是,是,我错了,你别生我气才好,”凌恒见云琬琰黛眉微蹙,立刻认错道。继而看向云翾,他又道:“云将军见谅。在下早有耳闻,云将军骁勇善战,对维桢王府以及维桢军尽心尽力,将军忠义,在下深感佩服,有心结交。更何况,维桢艰难之时,琬琰所幸有将军相助,凌恒感激不尽。琬琰的亲人自是我凌恒的亲人,适才才会口无遮拦,请将军莫怪。”

“三公子言重了,俊彦也常听说公子,对公子并不陌生。

“哦?云将军是听何人提及在下?那人又是如何评价在下的?”凌恒凑身靠近云翾,想探听答案,一双桃花眼笑嘻嘻地盯着云琬琰。

果然,云琬琰轻咳一声,打断他们,道:“俊彦,天色已晚,早些下去歇息吧。”

“是,末将告退。”云翾接到云琬琰的信息,立刻拱手,逃跑似地退了出去。

看着如一阵风离开的云翾,凌恒失望至极,即便如此,他亦舍不得用埋怨的眼神看向云琬琰。调整之后,他正襟危坐,无不羡慕道:“现在看来云州送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云琬琰挑眉,以眼神询问他消息的内容,凌恒羡慕而笑道:“你初回云州,云州内外交困,他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卢生志给你使绊子,他始终伴你左右,不存二心;你执掌维桢,维桢军倾覆之际,他亦舍生忘死,保国为家更是护你周全。你与他于危难中相互扶持,于沙场上生死相依,这些皆是我梦寐以求而又求而不得的。”

他梦寐以求的是与她并肩作战,为她挡住光刀剑影,为她拦下明枪暗箭。他羡慕她起战歌,止干戈,不负维桢,亦疼惜她累累伤痕,心血耗尽,更恨自己无能为力,任边关狼烟乱,看她纵马任平川,任朝廷人心寒,看她战场血染,任她背负千斤重担,看她只手挽狂澜。

云琬琰却笑出声,欣然道:“我只问你,倘若那日云州守不住了,你当如何?”

“不当如何。竟你未成之事。待大定之日,无论上穷碧落,还是下黄泉,我都会去找你。只盼你在奈何桥边等一等我。”

他说的隐晦,原来,他早知她披挂上阵那一日,便誓与云州、与维桢共存亡,可不想,他亦会与她生死相随。他知她心忧,懂她何求,尽管相隔天涯,终究是同归殊途。

“有君此言,今生无憾。”云琬琰由衷道。

闻言,凌恒淡然一笑,眉宇隐藏起细细的苦涩。他的此生无憾,是与她执手,共约白首。可他太懂她了,也太惜她了,懂到她不需要什么暗示,他已全部了然;惜她到他宁可自己抱憾,也不愿勉强她丝毫。为她,他已退到了不能再退的地步,只祈求他朝,他可与她共赴轮回,再也不分离。

收拾好心情,凌恒恢复如常,道:“连日赶路,你也辛苦了。早些歇息,明日你还要入宫请安。”说完,他起身,拿起狐氅。

她急急起身,道:“而今已是宵禁,你要去哪里?”

大胤帝都的宵禁极为严格,若宵禁之后还在街上逗留,重则仗打五十,轻则被关进府衙一夜。他虽贵为鹰扬王府的公子,恐亦不能幸免,这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的,但是现在已是隆冬,天牢中酷寒难耐,她自是不舍他遭这份儿罪。

她的担心显而易见,他心情大好,抬手刮过她的秀鼻道:“放心,我当然不会傻傻跑出去。你不在帝都这几年,这维桢王府我是常来。云叔疼惜我,早在西厢为我置了一处休息的院落。”

她为他边系上狐氅,边道:“你倒是会讨云叔欢心。”

他细细嗅着她的清香,心满意足道:“恐还是不够。不然,云叔为何将我安置在客人休息的西厢,而不是主人的东厢。”佯装生气,他又道:“倒是云俊彦与众不同,还未与云叔见面,云叔就已在东厢早早为他备了住处。”

“是我吩咐的,你不要冤枉云叔。”她听出他有“心结”,自觉解释道:“当年大哥战死后,父王本就有心收俊彦为义子,只是俊彦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可父王逝去时,俊彦依旧服重孝,他视父王为父,视我如妹,我亦视他为兄长……”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肩头,打断她道:“这些我是知道的,只是略略嫉妒他而已。何况,你亲自开口‘求’院士,院士已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你这般为他,着实令人嫉妒。不仅是他,任何得你倾心相待之人,都令我羡慕嫉妒。”

听着他的“抱怨”,她笑颜如花,道:“好了,像个孩子一样。”

又见她一笑倾颜,这笑仿若是穿过密密重林的阳光,弥足珍贵,光彩照人。他再多的抱怨,再多的伤怀,因这一笑,烟消云散。

“琬琰,”他痴痴地唤她。

“嗯。”她轻轻应答。

“琬琰,”他再唤她。

“嗯。”她又轻轻答他。

一声轻答,他终得偿所愿。月黯然,枕难安,谁在夜中遥求祈盼?角声寒,夜阑干,谁在梦中自语低喃唤“琬琰”?离歌弦,人不返,谁一曲歌罢强颜装欢?她置生死于度外,他痴痴等待,此刻终见她明眸善睐平安归来。他揽她入怀,再也无所顾忌,只静享此刻的奢华。

窗外,北风呼啸,她依在他怀里,安心而笑。当年一走,险些天人永隔,她曾凝望天幕,最怕他已不在归路。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柳树下,当年的他手捧诗书,故意大声读书,为了吸引一旁的她。

最后她终于抬眸看向他,问道:“你相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

“信。”他回一字,掷地有声。

现在想来,那时他已给了她最初的承诺。

两情交付,不在朝暮,此心已属,此生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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