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朱府上下都因为朱小姐突然失踪而陷入慌乱。阿嬷是第一个发现朱槿不见的,她本来以为大小姐只是悄悄溜出门了,但是却意外发现朱槿房中碎了一地的花瓶瓷片,顿时感觉大事不好,府上的几位公子都正好不在,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当朱砚卿从朝中回来得知朱槿不见的消息时,脸色一黑,立即命朱府的护卫去寻找。
自从月领主的事情之后,江世雨为了避免颜少府继续猜忌,调拨了三十名精锐护卫给朱府,表面上是做样子给颜少府看,实则是为了保护朱府,防止小人暗算,且护卫皆听从朱砚卿的命令。
由于朱槿失踪一事不好声张,所以朱砚卿只命那三十名护卫暗中搜寻。然而护卫在城中暗中搜寻几时辰未果,朱砚卿头疼万分,甚至准备第二天就进宫请皇上准许他调用职内的兵卫去搜寻朱槿。
夏云抱着朱槿回到朱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此时朱府里里外外的灯依然亮着。
“是大小姐!”
“大小姐回来了!”
守在朱府门口的几个下人看到朱槿回来便激动地叫着,可是没兴奋多久,朱府的下人就不敢吱声了。因为朱槿在夏云怀里一动不动,似乎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就像昏死过去的人一样。
阿嬷看到朱槿昏迷的样子,吓得差点丢了魂。她给朱槿把了脉,发现脉象平稳,并没有任何不妥。询问了夏云,他也只是回答朱槿应该并无性命之忧,约莫是受惊了。
朱砚卿来之后,屏退了下人,只剩江若端和邪斌与他们一同在朱槿屋内,夏云才将朱槿的事情大致说与朱砚卿听。
出乎他意料的是,朱砚卿听罢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长叹一声,再三道谢后便离去了。
夏云下意识地感到不对劲,朱砚卿的反应并不像是常人该有的反应。常人听闻妖怪劫走自己的女儿定然会惊慌失措,但是朱砚卿却不同。他很镇定地听完了夏云的话,脸上虽有愁色,但却不露焦虑,甚至不显意外。
“邪斌。”夏云唤道。
“属下在。”邪斌答。
“你去看看朱大人。”夏云说。同时使了个眼色,意在让邪斌暗中留意朱砚卿的动向。
邪斌马上心领神会,退出朱槿的屋子,悄声跟在朱砚卿身后。
夏云守在朱槿的身旁。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朱槿,心中发苦。
“夏云,少景说了醉梦香的时效过了朱槿就会醒的,也不必太担心。”江若端在一旁安慰。
“江若端,我一直想不明白。”夏云沉着脸说。
“什么?”江若端不解。
“朱槿为什么从来不肯主动与我说她的事情。”夏云说。
江若端愣了一下,笑着摇头说:“你该问她。我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夏云没有回他。他当然知道该问她,但是他能猜得到,即便自己问了她,她也不会说。他越来越不懂朱槿了。
“不过……”江若端思索片刻后说,“你是怎么看她的?”
夏云抬头,有点不解地看着江若端。这个问题问得过于突兀,以至于他还没得及去细想。
“这个问题你应当好好想想。朱槿不傻,我们能想到的问题,她未必想不到。自从你来到南江,我知道你看她很重。可是朱槿却一直没有对你敞开心扉。或者说,她对谁都不曾敞开心扉。”江若端说。
夏云眉头紧了紧。他之前只觉得朱槿敞开心扉的对象不是自己,因为朱槿每次见着他就想跑。现在江若端又说朱槿连其他人也不曾敞开心扉,他好像有点放下心来,但是马上又转变成了担忧。朱槿这样子并不是件好事。
“之前在鱼池边,朱槿说她想要一个和我一样的朋友。我猜她是想和人诉说的,可是不知道向谁去说。”江若端继续说。
“那你答应了?”夏云问。
“做朋友的事情?答应了。”江若端如实回答。
夏云的眉角抽搐。他那天并没有听到江若端与朱槿谈话的内容,只听到那句江若端让朱槿叫他端哥哥。然后就没忍住把江若端给踹池子里了,现在想想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起码该听完朱槿想说的话,不过就是忍一句“端哥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忍不了。
“那她怎么也没跟你说心事?”夏云挑眉问。
“咳咳。”江若端干咳几声,心想,你都那样威胁朱槿了,她又不是傻,怎么敢跟我说心事。一个不小心我就要死在雪华剑下了。哎,小朱槿对我真好。
但是表面上,江若端还是装作没有此事的样子,回答说:“这我怎么知道。”
看着夏云脸上变化的神情,江若端笑出声,说:“我说夏云,你有什么好心烦的。她不曾把心交给你,你也不曾把心交给她。两人谁也不欠谁的心,你在这烦恼不过是因为你想要她的心却得不到,可你自己也没把心给人家,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我没有把心给她?怎么样才算给?”夏云被江若端的话惹得有点恼了。他从来没有待谁像待朱槿这般,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朱槿这样牵动他的心。这还不够?到底要怎么样才够?
“冷静点,夏云。”江若端拍拍夏云的肩头,说,“你自认为把心给她了,可是她未必认为那是你的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云问。
“就好比我欲食梨,你予我桃。我喜清荷,你赠海棠。”江若端顿了一会,看到夏云的脸色比之前黑了三分,继续说道,“在你看来,你把你的心给了我,可在我看来,你是在给我添堵,存心与我过不去。当然,以朱槿的性格,肯定不会像我这样认为,顶多觉得莫名其妙罢了。”
“那要我如何?”夏云虽然不甘心,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江若端说的有道理。
“等她醒来问问她吧。看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心。”江若端打开玉骨扇摇起来,不紧不慢地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夏云说:“如果呢,她想要我这种的,我也可以给她。”
“想都别想!”夏云抓起剑就丢了过去,江若端赶紧扭身避开。
“哎哟哎哟,开个玩笑嘛,云太子的肚量真是越来越小了。”江若端轻哼一声,甩头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雪华剑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到了夏云的手上。他把剑放在一旁,心情恶劣。
“只能是我的。”夏云看着床上的朱槿,不自觉地说出这话。
朱砚卿路过一个又一个花苑,脑中空白了许久。待他回过神时,自己已不知不觉便到了先祖的灵牌前。朱砚卿跪拜灵位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朱砚卿从夏云那里听闻事情经过之后便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国师言,善用因果者,方能脱困。朱砚卿揣摩这句话良久,他之前以为国师这话只是对江世雨所言,用于治国之道。但是如今再思,却是愈发后怕。
因果,何谓因,何谓果。他怎么就不知不觉地已经深陷其中,任他如何想要跳脱都无能为力。
不过是想让朱槿不再陷入跟他一样的困境,谁知朱槿竟然出生便被下咒。连他都不曾见过的姑姑,竟然会成为一个因果,如今救下朱槿的性命。这其中的缘由他自是无从得知,亦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若是家父尚在,是否替他解惑。朱砚卿疲惫地揉着右额,独自倚在窗边。
夏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朱槿身边有阿嬷陪着。阿嬷医术高超,自然是比他陪着要更好一些。
不久后,邪斌也回来了,并向夏云禀报了朱砚卿的一举一动。
他总疑心朱砚卿藏着什么秘密。但是不论是从朱砚卿的言行举止,还是神情仪态,都无法佐证他的怀疑。朱砚卿昨晚除了出人意料的镇定以外,并没有别的可疑之处。难道是他的直觉错了?
这次朱槿中了迷芜好在有血瞳妖相助,不然朱槿很有可能不知不觉就被人害死了。可之前灵云国师对他说过,迷芜欲杀朱槿是真,但另有目的也极为可能。是什么目的?这目的与朱槿被下咒又是否有关联?夏云不停地思索着灵云国师对他说过的话。
“邪斌。”夏云说。
“属下在。”邪斌在夏云一侧应道。
“白师最近可有回信?”夏云问。
“回殿下,不曾回信。”邪斌答道。
夏云挥了挥手,让邪斌下去休息。
他心里有点纳闷。当时听闻白师与血瞳妖是好友之后,就命邪斌写信给白师,询问血瞳妖一事。但是白师却到现在也未有回信。太过奇怪了。来南江已有大半月时间,白师竟是一封信也没有给他们。
分明走之前还反复叮嘱他与邪斌,南江多鬼怪要小心,还不停地问需不需要他给画几张符。怎么现在却是半点音信都没有。这一点都不像他们白师的做派。
天晓时分,朱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