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这个词意思很多,搞不好就暧昧。
一朵红说着,把茶水喂到曹天霸嘴边。
曹天霸头一扭躲开,冷着脸道:“你虽然出自风尘,但从良后就该恪守妇道,常言说朋友妻不可欺,况我与孙胜是兄弟,倘或你这个女人心中有什么不干净的想法,从而坏了我们兄弟感情,别怪老子心狠手辣,直接把你送回给曹老棍子。”
给他一顿抢白,一朵红脸上讪讪:“好心给你送壶茶,却是费力不讨好,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完把茶杯咚的放在桌子上,扭着屁股走了。
曹天霸是真渴,下了炕,端起茶杯咕嘟嘟喝光,然后上炕继续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方起,起来后简单洗漱,又用了早饭,然后喊麻子:“去曹家堡。”
麻子拿过衣裳给他穿戴,好奇的问:“大当家的,还下山?”
曹天霸道:“有点事。”
麻子诡秘一笑,心道又是去看那个乔小姐。
然而,曹天霸下山之后并无去找玉贞,而是径直来到翰林胡同。
许诸葛独自坐在炕上自斟自饮,见曹天霸道,忙相请,又说笑:“大当家是闻着酒味来的?”
曹天霸踢掉鞋子跳上炕,抓起酒壶灌了口:“我说诸葛,嫂子一向不准你贪杯的,今儿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许诸葛一笑:“今儿日子特别。”
曹天霸打趣道:“今儿你娶小?”
许诸葛一怔,随即佯装惊惧:“奈何家有河东狮。”
曹天霸又道:“嫂夫人有喜了?”
许诸葛连连摇手:“哎,我老了,力不从心了。”
曹天霸突然好奇起来:“到底为了什么?”
许诸葛神秘一指:“当然是为了大当家你。”
曹天霸一脸懵怔:“为了我?”
许诸葛点头:“对,大当家打算弃暗投明,我们两口子都非常高兴,另外,大当家托我筹谋的大事,我已经想出法子,所以得意,以酒助兴。”
曹天霸托他筹谋的大事,当然是指下山,前文说过,土匪从善,不比风尘女子从良,风尘女子从良只需有人替她赎身即可,土匪若想改邪归正,首先得官府认可,其次是百姓认可,而今的曹家堡,父母官是宋茂卿,新官上任三把火,许诸葛听闻宋茂卿正打算举兵讨伐老狼山呢,所以曹天霸想下山,必须经过宋茂卿这一关,而许诸葛替曹天霸想到的法子是,招安。
当许诸葛把自己想的跟曹天霸一说,他立即瞪大了眼珠子:“哥哥是想让我步宋江的后尘?”
所谓步宋江的后尘,许诸葛明白,水泊梁山给朝廷招安后,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下场凄惨。
许诸葛道:“大当家不是宋江,大清也不是大宋,另外,大当家若不肯冒这个风险,也实在别无他路。”
曹天霸想了想:“风险我倒是不怕,是怕不值,更何况协领换成了宋茂卿,我与他目前还无交往。”
许诸葛道:“正因为协领换成了宋茂卿,我才觉着机会难得,大当家想,宋茂卿新官上任,必然想做出点政绩给朝廷看,他或是把大当家剿灭,或是让大当家归顺,而他清楚想打败大当家势必登天还难,不如行一步招安,只要官府有这个意思,大当家便借坡下驴,下山的事,也就成了一半。”
曹天霸对宋茂卿不熟,但知道宋茂卿是宋赤诚的父亲,就怕宋赤诚在中间作梗,所以又疑虑:“假如宋茂卿不肯对我招安呢?”
许诸葛一笑:“咱们就逼他同意,假如大当家骚扰他几次,他也就知道大当家的厉害。”
曹天霸忽然想起方才他说的话:“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许诸葛含笑:“大当家抢了曹老棍子的女人,他可是恨死了大当家,扬言要招兵买马训练乡勇,然后杀上老狼山呢。”
曹天霸不屑的笑了声。
许诸葛继续道:“或许大当家没把此人放在眼里,可他毕竟是曹家堡的名流,大当家不把他摆平,即便下了山,同在曹家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是觉着,不太好,而曹老棍子在曹家堡还有些威信,如他背后使绊子,即使奈何不了大当家,就怕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曹天霸大手一挥:“这好办,我抢了他的女人,再还给他一个女人就成了。”
许诸葛端起酒杯:“你我,不谋而合。”
曹天霸朗声而笑:“喝酒喝酒,等下我就去先把这件事办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雷厉风行,许诸葛家里出来,径直往丽春楼而来。
顾名思义,丽春楼是风尘场所,未等到门口,麻子吃惊道:“大当家的,你从来不找姑娘的!”
曹天霸没好气道:“你嚷嚷个啥,老子有正事。”
麻子看着门口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正向他们遥遥招手,撇嘴嘟囔:“这也叫正事,一旦给乔小姐知道……”
曹天霸瞪眼看他:“老子就是怕给玉儿看到,所以才叫你来把风呢,按说这种地方她不会来,然而就怕万一。”
到了门口,麻子扭扭捏捏,对于姑娘们的热情,不停的躲闪,心道,你打家劫舍我给你把风,你找姑娘取乐也让我给你把风,我成了什么人了,然而又不敢违背大当家的命令,唯有缩在门口那棵老柳树下,东张西望。
再说曹天霸,哈哈笑着给姑娘们簇拥进了百花楼,见其绫罗绸缎的穿着,言行举止是大家做派,姑娘们认定是个有钱的主儿,于是蜂拥而上,瞬间,他便沦陷于姹紫嫣红中,姑娘们为了抢生意,抓左手拽右手,这边拖那边拉,都想抢到这个财神爷,曹天霸哈哈大笑,随即甩开姑娘们,道:“行了,老子都快给你们大卸八块了。”
拼命挤过来一个姑娘,故作娇羞问:“爷台看奴家怎么样?”
曹天霸晃晃头:“太胖了。”
旁边那个姑娘见状一把推开这位:“大爷大爷,奴家不胖。”
曹天霸又晃晃头:“太瘦了。”
另个姑娘欣喜道:“奴家不胖不瘦刚刚好。”
曹天霸扫了眼:“太黑了。”
第四个姑娘忙道:“奴家可是又白又嫩。”
曹天霸继续晃晃头:“你这不叫白,定多算蜡黄。”
哪个都没看上,众位姑娘撇嘴道:“大爷该不会是看上百花楼的一朵红了,可惜,一朵红已经给土匪头子曹天霸抢上了老狼山,现在怕是小土匪都生出来了,大爷没那个艳福呐。”
曹天霸心道老子不屑于什么艳福,老子有了乔玉贞,便是洪福齐天,正待问老鸨找其他姑娘,突然一阵叫骂声传来,循声看,见两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扭着个单薄瘦小的姑娘打门口进来,那姑娘几欲挣脱未果,给两个壮汉拖着往里面走。
恰巧路过曹天霸跟前,本也不想多管这事,然那姑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分明是在求助,他恻隐心起,一伸胳膊:“慢着。”
两个壮汉见他高大威武,心中有些胆怯,然而这毕竟是妓院,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于是二人硬撑着问:“干啥?行侠仗义?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咱这丽春楼可是赖大爷开的。”
曹天霸道:“我管你谁开的,人家不同意做这个营生,你这是逼良为娼。”
那二人脑袋一扬,牛气哄哄:“她是我们东家花银子买的,她爹收了银子她却想逃,我们怀疑她们父女是江湖光棍。”
江湖光棍,意指骗人钱财之流。
那姑娘突然开口:“我不是江湖光棍,我爹烂赌,连我娘都输给别的男人了,这回又卖了我,我宁可死也不做妓女。”
那两个人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啥时候把你爹卖你的银子赚回来,啥时候你想死谁都不会拦着,否则做梦,我们东家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那姑娘突然挣脱他们冲了出去,看方向她是准备撞柱子寻死,那两个壮汉目瞪口呆,曹天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劝道:“你别急着死,实在不行我替你赎身。”
那姑娘回头愣愣的看着他,接着跪了下去:“我不求做正房,我给大爷做妾即可,哪怕做丫头也成。”
曹天霸挥挥手:“啥都不需要你做,我替你赎身之后,你自己去寻活路吧。”
说完回头问那两个壮汉:“你们东家多少银子买的这位姑娘?”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没曾想发生这种事,于是道“这事我们做不得主,你想替她赎身,去跟我们东家谈。”
曹天霸点头:“好,叫你们东家来。”
两个壮汉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东家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正此时,有个中年男人打门外走了进来,扬声问:“谁想见我?”
曹天霸一回头,料到这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丽春楼的东家,所谓相由心生,看这男人虽然样貌长的还不错,但眉宇间萦绕着浮荡之气,油头粉面,十个手指头套满了戒指,总之极尽程度的铺张扬厉他的富有和身份。
曹天霸先礼后兵,拱手道:“是赖东家吧,我想见你。”
那位赖东家,全名赖长有,观曹天霸器宇不凡,知道绝非等闲,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拱手还礼:“阁下找赖某何事?”
曹天霸回头看了眼那姑娘:“我要为她赎身,你开个价吧。”
赖长有已经听说这姑娘寻死觅活任打任骂就是不肯接客,所以留着也是头疼,既然有人肯替她赎身,自己不赔本钱,也值了,于是伸出两根手指:“不多不少,二百两。”
那姑娘立即道:“我爹只收了你们二十两银子。”
赖长有回头睇她一眼:“你在我这里吃穿住,哪样不花钱,再说你成日的闹,影响了我的生意,不该赔偿我么。”
曹天霸心中有事,懒得计较,就道:“二百两就二百两,拿契约来。”
赖长有非常高兴:“好,既然阁下如此爽快,来人,把张大丫的契约拿来。”
不多时,卖身契拿到,曹天霸付了银子,两下交割好,赖长有拱手道:“阁下慢走。”
曹天霸道:“我没打算走。”
赖长有意味深长一笑:“阁下想找个姑娘乐一乐?”
曹天霸点头:“听闻你这里的头牌叫水仙。”
赖长有摇头:“抱歉,水仙姑娘给关内来的一位客商包下了,这个月都没时间应酬旁人。”
曹天霸道:“赖东家会错意,我是想替水仙姑娘赎身。”
赖长有一愣:“赎身?”
转而笑道:“阁下到底是谁?阁下难不成想把我这楼里的姑娘都赎出去?阁下该不会也想开家妓院,来我这里抢人来了。”
曹天霸淡淡一笑:“老子对此行当没兴趣,之所以想替水仙姑娘赎身,是有人看上她了。”
赖长有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却道:“这事可得两厢情愿,假如水仙不同意,即便阁下有金山银山,也不能把她赎走。”
曹天霸点头:“那是,既然如此,那就把水仙姑娘叫出来问问。”
他是有着十足把握的,不信世上有女人愿意投身风尘,这里岂止火坑,简直狼窝。
赖长有道了声“好”,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是丽春楼的大堂,于此谈事情是很不方便,曹天霸就道:“赖东家先请。”
彼此并肩,往后面而去,穿过一个院子,有三间雅舍,门前有树木,廊下有花草,曹天霸窃以为这是赖常有待客之处,只等赖长有于廊上唤:“水仙,有客人来了。”
曹天霸方知道,这么个清幽的所在,原来是丽春楼头牌水仙姑娘的居处。
随着一声娇柔的回应,打房内走出个清丽的女子,看穿戴毫无风尘之气,脸上也仅仅是淡施薄粉,手中执一团扇,轻轻摇着,先给赖长有施礼,然后向曹天霸微微点头,彼此虽然不熟悉,赖长有也没介绍呢,她依旧不缺礼数,曹天霸感叹,不想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还有这种女子。
然后,三人进了房,水仙撂下团扇分别给曹天霸和赖长有倒了杯茶。
赖长有指着曹天霸道:“这位大爷想替你赎身,我们来问问你意下如何?”
水仙又打量了下曹天霸:“爷台想纳奴家为妾?”
曹天霸摇头:“非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水仙眸色黯淡下来:“谁?”
曹天霸琢磨下,这事也不能瞒着,就道:“安仁堂的曹老爷。”
水仙一笑,抓起团扇徐徐摇着:“抱歉,我没打算从良。”
这倒让曹天霸大感意外:“水仙姑娘,你不会是在说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