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
黄昏被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皓月悬挂在夜空之中。
在一处荒败的野村里,三位少年围着燃烧的火堆依次而坐,他们没有人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篝火沉思着,静默着。
除了火堆里不时地传来一声“噼啪”的声响,这里安静急了。
这时小七把深埋在膝盖中的脑袋抬了起来,看了一眼君泽说道:“越国和魏国结了盟。他们还帮着魏国四处捉拿风国的子民,这天下之大,我们还能去那?”
这时阿佑扫了一眼君泽说道:“我们还要报仇!我们还要推翻那强大的帝国!可是现在连活着都是困难。那些魏国的爪牙们,还在四处抓人!我们拿什么报仇?”
这时君泽缓缓的起身。离开了火堆,他抬头望向了远方幽深的夜色。
月光清冷,静夜无声。
待到一阵秋风拂过,君泽顿时感到了,深秋的凉意向他袭来。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君泽转过了身,他看向火堆旁边的小七和阿佑。
黑暗中他那如同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中,露出着无比坚定目光。
他缓缓说道:“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人活着只需要明白两件事,一是活着,二是为什么活着。所以只要我们活着,就要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活着。”
阿佑这时也站了起来,他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们为什么活着,可是现在连活着的希望都成了奢望,你告诉我该怎么活着?”
君泽便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西北。”
小七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
小七有些差异的说道:“西北?那不是胡人的领地吗?”
君泽点点头道:“对,正是因为那是胡人的领地,魏国在东边,中间还隔着西凉,就算魏国的国力在怎么强大,也是鞭长莫及。所以我们才要去西北,我们才能发展自己的力量。打出我们的旗号,让风国的人们都知道,他们的王族没有没灭亡。让所有反抗魏国的人都知道,我们风国永远都不会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甚至还有甲胄碰撞的声响。
三人对视了一眼,赶紧逃离了火堆,躲藏进了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一队身着魏国盔甲的士卒便出现在了火堆旁边。
为首的是一位千夫长,他看着眼前跳跃的橙色火焰,又看了看月色下格外显眼的村子,说道:“给我找,他们一定跑不远。”
君泽三人向着山上跑去。可是那群魏国的士卒,就如同闻见鲜血的野兽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君泽三人来到了山顶的悬崖处,眼看已经无路可走了,他们转过头去。看向了那漆黑的山林中。
哪些踩踏着落叶,而发出“沙沙”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君泽三人的身体,也是渐渐地靠在了一起。
终于魏国的士卒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奶奶的!不是很能跑吗?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千夫长有些嘲弄的说着。
说完又戏谑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他冷笑了一声后,又说道:“废话就不说了。听说你们中间还有一个风国的皇子。是那个就自己站出来吧!老子我这次能不能升官发财,可都全指望你了。”
君泽三人听完后。都惊讶的看向了彼此。
君泽只是感觉道,此刻的他如同身处在万年寒冰之中,冷的让他的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而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再说着:“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君泽想起他们三人曾经一起长大,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打猎的场景。
甚至于在几个月前,还一起坐在临安城中最高的屋顶,看着漫天的星晨,谈论以后自己会是怎样的人。
他记得阿佑说他以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七说他以后只想取蓉儿为妻。当时他们还笑他真没出息。
可是这一切都变了。从魏国的铁蹄踏入风国的那一刻起都变了。
如果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信任的人。那就是和他相依为命,历经生死的兄弟们。
可是刚刚魏国的千夫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怎么知道在他们这三个衣衫褴褛,连乞丐都不如的人中,会有一个风国的皇子呢?
那会是谁背叛了他们?背叛了风国?他为什么要背叛?
种种念头如电一般,闪过了君泽的脑海。
君泽三人谁也没有动。可是他们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遥远了,陌生了。
他们之间原本无比坚固的东西,在这一刻都破碎了。
这时小七看着君泽望向自己的眼神。
“我没有。”小七说道。
君泽又看向了阿佑。
阿佑激动着说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君泽自嘲的笑了一下,突然又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有些狰狞,又有些癫狂。
突然他对着小七和阿佑咆哮道:“难道是我自己告诉他的吗?”
三人又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君泽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魏国的千夫长说道:“那个皇子就是我。”
那位千夫长脸上的表情,如同见到了多年的老友一般,微笑着说道:“很好!很好!你是个聪明人。”
只见君泽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你到时候也升不了官,发不了财。”
那位千夫长听完后,看了一眼君泽身后的二人,说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君泽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小七和阿佑。看着两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很痛,很痛。那是一种说不出话的痛。
让他瞬间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窒息般的痛苦折磨着他。
疼的他好像胸口被撕碎了一般,就在刚才他自己心中做的那个决定,他犹豫了。
小七和阿佑心里都知道接下来君泽会问什么。
他们只是互相看向了对方。想在对方眼中,寻找到什么一样。
君泽转过了头,看向千夫长说道:“你可以带走我,但是要放掉他们。”
“你可以带走我,但是要放掉他们!”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了小七和阿佑的脑海。
回荡在他们耳中,他们震惊地看着君泽的背影。
那千夫长也是一时愕然,他早已想到要怎么答复眼前的少年,可是他尽然说出了,让他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条件。
那千夫长沉思片刻后道:“好,我答应你。”
君泽听完后,便转过头去再一次地看着小七和阿佑,同时按住了他们的肩膀说道:“忘掉今日的一切吧!你们要记住,就算死!也要记住!你们今晚是为了什么而活下来!”
君泽说完后,便走向了魏国的士卒之中。
百夫长笑着对君泽说:“那就得罪了,皇子殿下。”
说完后,就从队列里走出了两个士卒,给君泽带上了枷锁。
小七连忙喊道:“君泽!”就要向着君泽冲过来。
君泽冷冷的怒吼道:“站住!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你们要活下去!为了风国活下去!”
君泽转过了身,他在也没有看小七和阿佑一眼。
跟着魏国的士卒,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这时山风越发的冷冽起来。
“布谷!布谷!”不知是那种飞禽,也在此时不甘寂寞的鸣叫了起来。打破了山林中的安宁。
阿佑走到了小七身前,冷冷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伯大娘把你养大,我们都把你当成亲兄弟。风国那里对不起你?你说啊?”
小七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突然咆哮道:“我没有!我没有做对不起风国的事!更没有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阿佑突然抓住了小七的衣领怒吼道:“那你说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你说啊!”
小七突然一脚把阿佑踹倒在了地上,扑倒他身上一边打,一边咆哮道:“你自己就清白吗?你能说的清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抱怨。怨恨这一切!”
“放你娘的狗臭屁!”阿佑嘶吼着把小七翻倒在了身下。
……
两人就在悬崖边上,在山林中,在黑暗里,撕打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际渐渐地开始发白。远处的山巅也露出了一道金色的光晕。
小七和阿佑此刻都鼻青脸肿的躺在了地上。
他们只是重重的喘息着粗气,身上也是沾满了鲜血。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还对方的。
又过了一会,阿佑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都不看小七一眼,而是独自一人走入了山林。
经过刚才剧烈的发泄之后,小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山风吹过他的身子,让他感觉到有些冷,有些凉。
可是这些比起心里的冷,又算得的了什么。
他坐了起来,回想着今夜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这本来就是一件,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的事。
可是阿佑,他怎么会呢?他和君泽可是这世间唯一的血缘至亲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小七便又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