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贵客据说要在今天拜谒蕤侯,听说是当今魏国的公子无咎。要说魏国的公子,蕤侯其实也只佩服一人,那就是魏王的弟弟无忌——公子无忌。公子无忌乃是战国四大公子之首,封号信陵君,门客三千,文武兼备,威望之高,如日中天。至于什么公子无咎,蕤侯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一个市井混混,纠合一qun狐朋狗友,据说也敢号称门客三千,也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行了大运,被魏王看中,和公子无忌分庭抗礼,这次居然做了魏国大军的监军,来和自己对话。
这样的人也想成为自己的座宾,对自己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他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
奈何公子无咎是魏王最得宠的近臣,他的话就是魏王的话,他的意见就是魏王的意见,他不怕无咎,但是他怕魏王,因为魏国虽然现在渐趋式微,失去往日霸主的荣耀,不再风光无限,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魏国现在再不济动动小指头都能捻死他这只蚂蚁,何况他现在还要仰仗魏国帮他拿下王位,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这个祖宗太岁般的公子无咎的。
可是现在已经快晚了,还没见到公子无咎的踪影,他已经派出斥候去,他百无聊赖的边喝酒边等着这位能决定他未来命运的黄口小儿公子无咎。
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回来报告,魏国贵客已经到了宫殿外。蕤侯这才懒洋洋起身,整理衣衫率众出殿外亲自迎接这位贵客。
大殿外,夕阳西下,一辆軺车拉长孤零零的影子,停在那里。既无亲随,也无排场的气势。蕤侯心里嘀咕,是不是斥候gao错了,以魏国这样一个名列七雄的超级大国,以公子无咎二世祖的姓格,会这样悄无声息,低调如斯?
怀疑归怀疑,蕤侯还是不敢怠慢。他亲自降阶以迎,来到軺车前拱手施礼道:“公子无咎莅临,瓮城蓬荜生辉。在下恭迎公子无咎大驾光临。”
軺车的灰色布帘掀起,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跳下出来,搬着一个轮椅放了下来,另一个少年扶着一位公子出来,两位童子扶着这位公子下了軺车,然后扶着这位公子坐进轮椅车。
蕤侯看这位公子,身形消瘦单薄,穿一袭白色锦衣,装束很简单到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落魄书生。蕤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传说当中的魏王公子无咎?这和那个纨绔公子的形象可是相去甚远啊。
那公子在轮椅坐好后整整洁白的衣衫,轻轻拉拉衣角,看来是一个极为注重形象的人。脸色很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似乎身体极为虚弱;淡淡而弯的眉毛,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眸子,ting直的鼻梁,薄薄的zui唇,五官搭配很精致,如果换了妆容说他是一个美女,绝对没有人会有意见。
可惜的是这个公子的shuang腿似乎有残疾,不能站立,只能终日坐在这轮椅边,那shuang腿显得更加纤弱。公子咳嗽一阵,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蕤侯露出淡然到有些淡漠的笑意叠手还礼道:“让蕤侯久候,甚是惭愧。在下飞雪,见过蕤侯。”
飞雪?蕤侯心中一阵恼怒,自己等了一整天,等这个公子无咎,却只是等来了这样一个像女子一般的废人飞雪公子。
蕤侯压下火气,站起身来双手背负身后,倨傲问道:“公子无咎怎么没来?大魏难道没人了吗?怎么会派飞雪公子这样的残疾之人?不知公子能做些什么?”
飞雪公子似乎早已猜到蕤侯会有这样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弹弹衣衫,抬起细长而明亮的眸子淡漠地扫了蕤侯一眼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敝国公子无咎有事临时去了帝都濮阳。公子派我先期来瓮城。飞雪自知身有残疾不能帮君侯做些什么。不过若说大魏无人,哼,想我大梁城舞袖成云,挥汗如雨,人人啐唾,大河决堤。只是如瓮城这等鄙陋之地,也只能派出飞雪这样无才之辈,实在惭愧。”
蕤侯想不到这飞雪居然如此伶牙俐齿,被他一阵抢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偏偏还发作不得。喘了一阵气,蕤侯只得道:“既然飞雪公子到了就暂且安置到驿馆休息,其他事情以后再议吧。”说完转身便又回到了自己大殿。
其他随从见蕤侯扔下客人自己走了,也都做鸟兽散。只留下一个礼仪官员尴尬地招呼道:“飞雪公子,既然大王有命,下官这就带领公子到驿馆休息,待择日君侯处理完手中事务便设宴款待公子。”
飞雪看着远去的蕤侯背影,淡淡一笑说:“无妨。在下本就好清静。烦请大人带领飞雪去驿馆休息了吧。”
说着两个童子扶着飞雪公子了轺车,又将轮椅放在车,礼仪官员带领轺车来到了瓮城的驿馆。
少年扶着飞雪坐轮椅进了驿馆,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幽兰之香。远远便看到墙角一簇开着淡蓝色hua瓣的兰花,飞雪来到兰花前,细细一嗅,展颜一笑道:“想不到这个粗鄙之地,也有如此清雅之处。甚合吾意。”
一个少年道:“公子,那个什么蕤侯也太气人了,看他那个样子就看不起我们公子。若是他知道我们公子的本事,一定吓掉他的大牙!”
“就是。有眼无珠。”另一个童子应和道。
这时,一个驿馆的差役召唤道:“公子,用膳吧。”
三人转身,差役手中端着食盒,几人回到屋内,差役打开食盒,里边只有三碗白米,一碟青菜。
“这也太过分了吧!”两个童子叫起来。
那飞雪公子淡然一笑道:“这ting好,吃饭吧。”
昨夜洒了一阵从入春到初夏以来第一场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一夜,飞雪从半夜里就披衣起来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听雨。两个童子漆思矢和漆思戈这两兄弟年纪小,等他们睡醒的时候发现公子已经在窗前听了半夜的雨。
早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晴,暖暖的还带着shi润之意的阳光洒在还滴着雨滴的房檐,洒在了墙角那簇并未因昨夜霪雨的摧残而凋零,反而开得越发水灵,娇艳的兰花。飞雪让漆思矢和漆思戈兄弟推着轮椅站在兰花前看了半天,直到驿馆的仆役喊他们吃饭他们才回屋。
早餐是简单的米糊,有一碟萝卜条泡菜,漆思矢和漆思戈两兄弟怎么都难以下咽,叙絮叨叨。
飞雪道:“吃吧。这里不是咱们府。在人屋檐下,有的吃就不错了。”
“哼,蕤侯什么东西?就是大王对我们晏府也得礼让三分,公子无咎见了咱们公子也是毕恭毕敬。他这是狗眼看人低。”漆思矢还在唠叨个不停。
飞雪“啪”地在几案重重一放筷子,脸色一沉,虽未说话,两个小童子见公子生气,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急忙低头将面前两碗难以下咽的粗米糊一口气喝下,连前面的萝卜条泡菜都没敢尝一口。
吃完早餐,那仆役收拾餐具退出,飞雪让漆思矢拿来几卷书,把轮椅推到院子里,那兰花前。然后悄声吩咐矢和戈兄弟二人几句,兄弟二人便匆匆出门。飞雪便在阳光下怡然自得地看书。那几卷竹简在空气中散发出和雨润相和谐的竹香味儿和墨香味儿。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每天早吃完饭,飞雪公子便打发两个童子就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干些什么。直到中午或者午后才回来。
蕤侯在他的大殿里,驿馆的驿丞将这几日飞雪公子在驿馆里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下来,然后交给蕤侯过目。公子无咎至今未到,只派来飞雪公子这么一个不速之客,蕤侯当然不会放心,虽然这个飞雪公子看起来只是一个废人。
不过从驿丞的汇报来看,这个飞雪公子大概也只是个书呆子。他不知道魏王何以会派这样一个废人加书呆子跟着公子无咎来瓮城,难道一个根本不着调的纨绔公子还不够,还要再加这个废人吗?或许这个飞雪公子有些学问也说不定,不过这个世界书呆子有什么用啊?
蕤侯便不再对魏国的来人抱什么希望,只是出于对大魏的敬畏也不去限制这个飞雪公子什么,随他去吧。蕤侯摆摆手,懒洋洋地躺倒chuang榻之,闭眼不再理会驿丞。他要思谋尽快出兵濬邑的事情,看来大魏是指望不了,只要他们别再自己用兵濬邑的时候给自己捣乱,甚至乘机断了自己后路
如此过了七八日,漆思矢和漆思戈兄弟回来,把这几日搜集到的资料都集中到飞雪公子的案头,飞雪公子便将这些资料着手整理。通过这些情报,飞雪对濬邑的情况特别是公子飞的情况有了一个详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