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梦醒以后,楚斯因旧伤复发感染,生了一场大病。
又过去两日,屋外下起鹅毛大雪,皑皑白雪覆盖在青石阶上,冰冷寂静之景触伤情绪。
楚斯拖着病躯刚要跨出房门,仿佛又听到兰柔如新婚夜那般在身后唤住他,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昌伯踏着厚厚白雪急匆匆跑来,喘呼着气说道:“二少爷,下人们在城郊树林里找到了少夫……是兰柔姑娘。”
他缓缓松了口气道:“那她为何不回来,是还在因为我令她出府的事生气?”
昌伯顿时低下头,声音沉重道:“二少爷,兰柔姑娘她……已经去了。”
楚斯声音深沉却不再魅惑,顿了顿沙哑道:“怎么就……突然没了?”
“有人看到她出府那日跟着魏家的人去了城郊,所以应该是魏家做的没错。”昌伯说的小心翼翼。
“既然是这样,将她以少夫人的名义安葬罢,毕竟她也算是嫁入了楚家。还有魏家这笔账,给我算好了。”他摆摆手,无力说道,“去吧,我累了,想歇会儿。”
昌伯艰难地点点头,转身离去时,又听到身后楚斯压低的笑声,那声音闷得人发慌:“她还是在生我的气吧,所以才不愿回来……”
楚斯嘴里还在不停的呢喃着,好端端的人怎能说没就没了呢?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了楚家的庇护,魏家要伤她易如反掌。
落雪纷纷,掩盖不住内心的伤痛。
其实楚斯从一开始让杏观园的戏班来京演出,就是为寻回当年那个在雪中哭泣的小丫头,而精心安排的。
在兰柔来到楚府的第一天,她伫立在桂花树下,那一道人与树结合的美景,早已深深吸引了楚斯的目光。当时楚斯还不确定兰柔是否就是他要找的小丫头,介于自己二少爷的身份,只能把持住内心从而循循渐进。
当那日楚斯想要问兰柔,是否还记得彼此儿时的相见时,又被突来的家丁打断,而后因为处理与魏家的婚约之事迟迟未能再提及。
琴箫和鸣当日,楚斯发觉那个犹如兰花般温柔洁雅的女子,已经触动其心房,只是他又害怕兰柔并不是小丫头,才一直压制住内心的疑问。
直到中秋那夜,兰柔对楚斯说起姑奶奶之事,楚斯才敢肯定兰柔的身份。只是相处一月以来,兰柔表现平平犹如陌人,让楚斯觉得她不曾记得当年的短暂相识,楚斯便也对此难以启齿。
即便如此,楚斯还是想要与她在一起,所以才变着法子邀请她一同赏花灯,甚至说出令人咋舌的荒唐交易。
后来所有人都在讨论楚家少夫人攀龙附凤之说,楚斯一开始也不相信兰柔是那样的人,随着他终日不回府,兰柔却还是一副不祈求也不在乎的模样,久而久之,他也就相信了他人所说。
其实曾有那么一瞬,楚斯也想过兰柔是喜欢他的。就是兰柔彻夜未眠的照料受伤的他之时,他醒来看到兰柔安静地趴在床边,阳光透过窗缝洒在她迷人粉黛的面庞上,让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楚斯也不是真的想将兰柔驱赶出府,他只是希望当他说放兰柔自由之时,兰柔会说她并不想离开,说她想要留下并永远陪在他身边,可她最后还是走了。
雪停的时候,阳光也随之透出云层。
楚斯望向窗外的那株桂树,沉重积雪已将树压弯了腰,就如仍在病中佝偻身子的他。
他恍惚中像是看到兰柔正站在阳光照耀的桂树底下,穿着她初来楚府那日的那条淡蓝色绣兰裙,忽而向他露出明媚的微笑,犹如一朵盛开在雪中的兰花那样别致动人。
楚斯顿时眼眶微红,望着望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便不经意间划过他俊逸却消瘦的面庞。
他永远不解兰柔为何宁愿剪下青丝决然离去来刺痛他的心,也不愿委身亲口说出那句,她不愿离去的话。
就像兰柔永远也听不到,她喜欢的那个人说出那句,其实他也一直在喜欢她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