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雁是铁了心要扔下无名女婴不管的。
母子俩拉扯着还未能走开两步,一位年近中年的江湖道士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似不经意的路过,江湖道士的嘴里却在有意地念道:“北风萧萧,天地苍茫,行善积德,造福子嗣。”
宣雁只看了一眼江湖道士,起初并未在意过多,她也没有打算去搭理言语莫名其妙的江湖道士,仍是想要将稚子拉走,赶回璋州府城内。
不料,江湖道士竟突然在前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脸上还带着几分善意的笑容,对宣雁恭敬问道:“这位夫人可否留步,听贫道一言?”
“我们不需要算命,身上也没有过多银两给你。”宣雁以为江湖道士是来骗取钱财的,对他并没有好声好气。
“贫道不会收取夫人的钱财。”江湖道士却没有因此退让,仍执意要与宣雁去说,“也不是要刻意给任何人算卦。”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道长还是去寻所需之人指点吧。”这花钱不是,不花钱也不是,宣雁总有理由反驳,明摆了就是不想过多地搭理江湖道士。
“何为所需?何为不所需?”江湖道士道,“然贫道只不过是想奉劝夫人,收留这名被人遗弃的可怜女婴罢了。”
宣雁更觉女婴是江湖道士用来骗钱的工具,决绝道:“我不过一介贫妇,我看道长还是等下一位好心的路人罢,若不然道长也可将她抚养成人。”
“贫道游离四方,女婴并不适颠沛之所……”眼看母子俩压根不想去听并绕道要走,江湖道士又突然叫住道,“夫人,令郎天生银发,眼眸泛金,注定生来不凡,但万物相生相克,若在世走错一步,则终生尽毁。”
宣雁止住脚步,顿时恼怒万分,心想着这江湖道士究竟是要劝她收养无名女婴,还是要论她年幼的稚子?
宣雁随即转身质问道:“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
江湖道士道:“那还是得与夫人说回这名女婴。”
“一会儿说女婴,一会儿说吾儿,还真是一点都不靠谱,依我而言,你就是一个十足的江湖骗子。”宣雁已然不屑,拉着稚子道,“鸿儿,咱们走,别再听他胡说八道。”
“此女婴天生无情丝,命数多变极易牵及六亲,故而被遗弃于此。”江湖道士并不在乎宣雁的诋毁,仍继续道,“正巧令郎亦是天生奇人,唯有两两相奇者共存相依,方能生出奇迹啊。”
“你也说了女婴命数不详,我又怎知她往后是否会殃及吾儿?愚妇不才,并不求吾儿能惊世骇俗,只想与其平凡安然一生,我想道长是找错了人。”宣雁只觉越听越离谱,仍想着这只是江湖道士给她下的圈套,好让她正中下怀,故而还是时刻提防着。
“贫道方才说了,万物相生相克,贫道既让妇人收养女婴,自然是算出女婴不会对令郎造成危害。”江湖道士仍是直言不讳,“且自尊夫亡故之日起,夫人与令郎已难安然一生,难道……不是吗?”
丈夫的离世直戳宣雁内心的痛点,她也明白自从收到丈夫遇害的书信,接着又去往皇都后,她与稚子确实是诸事不顺,便半信半疑地问道:“那你说,我究竟该如何去做?”
江湖道士低头看了一眼对此冷静万分的稚子,道:“令郎还未过垂髫之年,距离弱冠取字也还有些年数,请问贵姓尊名?”
“奚鸿。”宣雁问道,“道长如今可是要让吾儿提前取字?”
“并非如此。”江湖道士摇了摇头,只将奚鸿头上的压耳帽取了下来,紧紧盯着那头银白的发。
“你要作何?”奚鸿对此有些抵触,又将压耳帽给抢了回来,由于动作太大,还差点把怀里的寿盒给打翻了。
此时不知江湖道士在奚鸿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奚鸿便动弹不得无法反抗。
宣雁道:“道长……”
江湖道士扬手劝止了宣雁,道:“夫人请放心,贫道是绝对不会伤害令郎的。”
他伸出手将奚鸿的双眼蒙上,只是一瞬间,便从金色的眸子里取出一道金光,他又走到女婴身旁将篮子提起,将金光投入女婴的体内。
宣雁在旁一时看傻了眼,想不到这位江湖道士当真是懂得法术之人。
“阿娘。”奚鸿紧闭着双眼,只觉得眼里一阵刺痛。
“鸿儿。”宣雁担忧地捧着奚鸿的脸细瞧一番,“你感觉如何?”
刺痛消失过后,奚鸿缓缓睁开了眼,他只是一阵摇头,低声道:“已无事。”
在奚鸿完全睁开眼的时候,宣雁却惊诧不已,道:“鸿儿,你的眼睛……”她又止住了话,欣喜地抚摸着奚鸿逐渐乌黑的发,“都正常了,和常人一般了。”
奚鸿疑惑不解道:“阿娘在说些什么?”
“鸿儿,咱们这回可是遇到高人了,他把你的异貌治给好了。”宣雁激动地将他拥入怀中,“往后即使又到了炎热的夏季,你也不需要再戴着这顶厚重的帽子了。”
奚鸿伸手将发端缓缓揪起,抬在眼前愣了愣,已然乌黑的发使他眼前一亮,可他并没有像宣雁那般表现的激动,神情淡然,稚嫩的脸上忽而一笑,又瞬时收了回去。
他只想着,江湖道士方才该不会是将他与生俱来的银发金瞳,给转移到了女婴的身上吧?
“道长……”宣雁松开怀抱,想要给江湖道士致谢,怎料回首神树之时,却早已不见江湖道士的踪影,她迷惑看了看四周,“道长?”
奚鸿又连忙跑到女婴身边,瞧见女婴并无异常的模样后才安了心,此时篮子里还突然多出了一封书信,他立即拾起递向宣雁道:“阿娘,道长他应该是已经走了,但他留了话给您。”
宣雁接过书信,信上所言不多:吾知夫人心之本善,定会不负所望收养女婴成人。吾已将令郎情丝一半分予女婴,但仍需多年方可融情。女婴生,则情存;女婴亡,则情却。至令郎弱冠之年,吾会再来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