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部物化 第6章(1 / 1)九五夫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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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与思考是不能代替吃喝拉撒的。尤其作为一个老百姓的凌虹羽,日常还有很多世俗的锁事要做要想。她只能实实在在地生活在属于她或者说她属于的那个生活圈子里。

唐山大地震以后,报纸上广播里,报道军民一心抗震救灾的报道多了些。文洁的大哥是复转军人,在唐山原本有一个和睦温馨的四口之家。惨烈的灾难使他失去了一切,当他只身回到老家以后,便成了一个整天不说一句话的哑巴。如果有谁试图从他嘴里问出些关于唐山关于地震的情景,他会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你,嘴唇神经质地嗡动着,眼里则是深不可测的绝望与毁灭。所以,当厂党支部发起支援唐山“大捐献”时,全厂工人纷纷从自己并不富裕的衣物中挑出较好的,从生活费中挤出一大半钱来捐献给劫后余生的唐山骨肉同胞们。她觉得自己能够生活这样一些真正意义上的“人”们之中,是自己的幸福,她日渐满足于这样自食其力的生活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看看文洁的大哥,再想想唐山那些失去亲人失去家的人们,自己该知足了。古人云,知足常乐嘛。何必去想那些个‘为什么’跟‘应该不应该’呢?我凌虹羽只是一个以食为天的小老百姓,那些,不是离我太远太远了吗?”

奇怪,虹羽这么一想,日子便过得轻松了许多。酷暑过去,便是初秋,气候自然凉爽了许多。九月九日,虹羽正跟工友们在食堂吃午饭呢,听见广播里播音员沉重的声音,反复预告下午三点有重要广播,希望全国人民注意收听。

下午两点多钟,工人们不约而同关掉轰隆隆的机器,聚集在操坪、饭厅里等待着。一朵朵阴云飘浮在天空中,风飒飒的竟然带些不合时令的深秋寒意。三时正,广播里果然随着哀乐播放了“我们伟大领袖,伟大的导师……因病医治无效,于今天凌晨零点10分在中南海逝世。”的讣告,一些年纪大的老工人们当场便流泪浠嘘,青年工人们也难过的低下头叹息。

因了这种种思索,虹羽便对男人们“一视同仁”了。“管他呢!反正女人是要嫁男人的,管他邵林也好,罗星也罢,不都是男人吗?对我来说不都一样?我准知道罗星比邵林强多少?他准能对我负责吗?别做梦了!何况,我身边一直是邵林在等着我,他对我才是真心真意的呢。嗨,管他真心假心,反正我并不靠他活着。既然女人命里注定要承担人类繁衍生息的责任,既然女人命定要为男人们付出与承担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牺牲与义务,那么,感情与爱情的真实又在哪里?既然感情与‘爱’的真实如此朦胧暧昧且难以证明,生活便只剩下人与任何一种动物一样无可逃避的实质:那便是生存与繁衍。那么,究竟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还会有什么实质上区别吗?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

如此实实在在地想来,虹羽便觉得自己有如活过了几十上百年,实在活过头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已然看透了一切。从前,她凌虹羽常常活在幻觉与想象之中,甚至是“自己上赶着苦,心里总含着苦不肯吐出来,”这不是活得太累太累自己苦自己个儿吗?

从那以后,虹羽便轻松得多的活在现实之中。她也跟师姐师妹们一块儿逛街逛商店,买些自己喜欢的枕头枕巾被单衣物,师姐妹们说她开始准备嫁妆了,她也不否认。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过一条街,倒笑掉了许多钱少不够花的烦愁。她也跟邵林去看电影,管他什么新闻纪录片,解放战争片,抗美援朝片,只要邵林买了票她都跟他去看。邵林乘电影院黑黑的,时常紧紧握住她的手她也不拼命地抽回了。男人的手,真热烘烘地老爱出汗!呵,倒也捂去了许多虹羽心里的寒气。更多的时间虹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车间里忙生产,回家忙做饭吃饭涮锅洗碗,洗澡洗衣晾衣收衣。然后,睡觉起床上班回家。有时在家里扫扫抹抹,有时去邵林家收拾洗涮。闲常在家看报纸喝茶的邵叔叔,总要在虹羽收拾干净之后说上一句:“唉,这才像个家嘛,这家呀,没个女人可不成啊。”

运动停止了,社会自然安定了许多。商店橱窗里的东西渐渐丰富起来。也有许多农民们提着蔬菜,鲜鱼、活虾什么的进城来卖了。到虹羽出师拿一级工资二十七元五毛钱的时候,街边市场上可以自由买卖的东西就更多了些。所以,虹羽跟邵林“五.一”节结婚在酒店订的酒席,自然要比两年前白梅结婚时的家庭便宴丰盛了很多。白梅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兰兰抱着9 个多月的女儿都来给虹羽和邵林道贺。哄笑、打趣自不必说,临走都说让他俩鼓足干劲儿,明年一定得抱上一个大胖小子或者是小俊闺女呀!

由于邵志坚靠边挂着,邵家的亲戚本来不多,所以来喝喜酒的男方的客人倒不如女方多。虹羽的师傅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们全都来了,一大帮子人呢。只是由于邵林单位上没房子可分,邵志坚又因为资格较老,前途未卜,虽然“挂”着却也没敢把他赶出市委大院,所以新房只好暂时设在市委大院。这样,虹羽的客人全都没有来看新房闹新房,新房里只来了几个邵林的铁哥们。虹羽倒也认识他们,只是从来也不喜欢他们。这些人在新房里吃着喝着抽着,唾沫横飞地说着些粗俗露骨的话,弄得满屋子烟雾沉沉闹哄哄的。虹羽因为人家是来送礼的,更是来捧场的,也只得忍着耐着给他们上糖敬烟冲茶水。心里却腻腻的,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腕上的手表,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走人。

邵志坚送走几个以贺喜的名义,实则是来看看自己,又兼探探自己口气的老部下。侧耳听听,新房里还有人说笑着呢!他摇摇头,看看表,才九点多钟,还早呢,这伙人不会就去的。他本想叫虹羽过来嘱咐她到时候别忘了提醒客人大院是11点关大门的,别破坏了机关的门卫规则,那样影响不好。又想到今天是劳动节,又是孩子们大喜的日子,自己何必扫了青年人的好兴致呢?再说,虹羽虽然算得上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但她今天毕竟是新娘子,明儿可就是自己的儿媳了。新婚之夜,公公叫新媳妇过去说话,这也不合适呀!传扬出去不是大笑话吗?影响也不好啊!嘱咐儿子几句?嗨,那不是白说?他从来记不住时间的,连每天上班还是自己提醒他,才能不迟到的呢。转念又一想,不禁哑然失笑:今天这时间,还用自己提醒他们吗?春霄一刻值千金啊!他摇摇头,关紧了房门,上床躺下,却怎么也难以入睡。“唉,看着的孩子们都成家了,这还是晚婚呢!要不,只怕孙子都该会走路叫爷爷了。啊,时光无情催人老,竹马白首转成空啊!”

邵志坚抽着烟叹息着,回忆着半生的艰辛,做人的难处,尤其这十年来宦海浮沉,战战兢兢的熬煎,一颗心沉沉地坠着,早把因儿子的婚事带来的一点喜悦挤得无影无踪。即便是父子俩都固执坚持的这桩喜事,又何尝没有一些阴影笼罩呢?只是虹羽、邵林不全知道罢了。李丽青,虹羽的妈妈,自己早年的幻影,往后的亲家,她,不会完全不明白我邵志坚的一片苦心诚意吧?二十多年来我跟她之间的恩恩怨怨,希望能够通过这桩婚事化解,这也算我邵志坚一点长久以来的私心夙愿吧!

尽管有人“好心提醒”过我,说对我以后的复职复出不无妨碍。嗬,他们以为我邵志坚现在还在乎什么复职升职似的!哼,我早他妈都玩腻了。从打建国近十年来,运动一个接一个,就没能够安生过几年。唉,现在,总算看到这俩孩子成家了,我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也算对得起俩孩子的妈了!这两个苦命的女人,我邵志坚都欠你们的良心债呀!往后,我要是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上一份退休的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如果,组织上能让我提前退休,就能给我好歹安排一套房子,拿上退休工资,呵,是退休生活费,我就算全身而退了。折腾了一辈子,能过上钓钓鱼,看看孙子的晚年,看到一家子平平安安,这就是福啊!只怕,上面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才五十三岁呢。这人哪,一旦踏入官场,就像一个女人失了节一样,这连皮带肉的百十来斤,可就由不得自己个儿作主了。

李丽青看看人去客尽的空空小屋,心里不觉一阵轻松的落寞,仿佛这间小屋比原来空阔了许多,更寂静了些。她坐在床沿深深舒了口气,看看满地瓜子壳糖果纸香烟头,默默拿起扫帚打扫收拾。她想:“这要是虹羽在家一定会说,妈,我来吧。唉,往后,这日子可又得一个人熬了。转眼间,孩子就25岁,就出嫁了,可细细想想,这些个年年月月天天时时,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候,分分秒秒都难过呀!这一回,可算熬出头了。虹羽这孩子,从小就心好性子倔,也亏了邵林这孩子死活要娶她。嗨,想不到这个倔丫头还有这份福气,愣是嫁到市委大院去了!虽说邵志坚眼下挂着,谁知道往后还会升什么官?俗话说,三十年河东还四十年河西呢!如果,他这会儿正在台儿上,兴许这亲事还会黄了。这,就是老天爷安排的命吧?”

李丽青边想边收拾客人喝过的茶杯,不经意中把一个茶杯也扔出窗外了。“哟,怎么砸了呢?这,这可不是好兆头啊!”她叹口气,伸伸又酸又痛的老腰背,然后上床躺着。可怎么也合不上眼:“唉,怎么敢砸了呢?虹羽啊,咱,咱这是高攀人家邵林了。你可千万千万顺着点忍着点儿,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呀!”这些话,李丽青几次想要在前几天嘱咐虹羽的。可她知道女儿决不会爱听。“万一触疼了女儿的那根倔筋,麻烦可就大了!听她师父说,她连局长也敢一句一句给人家顶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人家脸红脖子粗还拿她没法子呢!这孩子,贼胆儿大着呢,真活脱脱的像了他爸!兴许,这就是啥的血统遗传吧?幸好她是鸿儒带大的,平时文文静静心软得嫩豆腐似的,最是服软不服硬。最怕的就是我这当娘的伤心流眼泪水儿,要不,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匹红鬃烈马呢!那我可真没法管住她了。”

李丽青看看闹钟,已是11点多钟了,闹新房的人也该走了吧?小俩口儿也该睡下了。“唉,但愿小俩口琴瑟和谐,鱼水相欢,这新婚之夜,可是小夫妻能不能过得好的头一关啊!”这一点,李丽青深有体会,二十多年了,尚且记忆深刻不能忘怀。唉,往事不堪回首,但愿,那样的事不要再发生在女儿身上。夫妻间的事,虽然不好诉诸言语,公诸于众,却是两个人共同生活必不可少的,也就是常如人言的“幸福”之所在。李丽青对此虽然是无法说不好说,也说不清楚,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作为母亲,她自然是担心的,她希望看到明天小俩口亲亲热热地“回门”来,她的一颗心才能放得下。那么,她的后半生便有靠了。她自认尽到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完成了做母亲的任务,她算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凌鸿儒和生死不明的冤家古长烈这两个男人了。“呃,当然,还有邵志坚,这个很难说清是好是坏的男人。”

十点五十分,邵林见几个哥们还没有走人的意思,只好笑嘻嘻地下了逐客令。那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留下一串下流话终于出门走了。邵林边说:“实在真是因为大院儿要锁铁门了,不然,不然……嘿嘿嘿”边送他们。虹羽说声“慢走。”便拿起扫帚收拾起房间来,她不习惯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狼籍不堪。往后,她就要生活在这里了,这里就是她凌虹羽的家了。虽然往常她也常来这儿扫扫抹抹的,却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也许,这就是“成家”的感觉吧?那么,结婚又是什么感觉呢?

虹羽一边收拾着,一边倾听着邵林进屋,关门,向房间里走来的脚步声。呵,马上就要单独面对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了!而且,马上就要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了!虹羽的心怦怦跳得厉害,脸也烘烘地发烫。邵林进房的一霎那间,虹羽一向清醒的脑袋,也晕乎乎的似乎里面只剩云云雾雾的模糊,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当啷”一声脆响,一只玻璃杯从虹羽手中滑落,惊得虹羽自己差点儿跳了起来!“呵,这杯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声?”邵林急急赶过来搂住她说:“虹羽,你怎么啦?累了吧?算了,明天再收拾吧,咱们有三天婚假呢。”虹羽清醒过来,甩甩头,看看刚扫净的水泥地面上满是闪闪发亮的碎玻璃渣,对邵林笑笑说:“呵,砸了,邵林,一个好好的玻璃杯让我给砸得粉碎了。”邵林说:“砸就砸了呗,不过一个杯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别扫了。今儿可让我好好看看你了吧?”邵林伸过长长的手臂,搅紧虹羽的腰肢,拉她一块儿坐到床沿。

灯亮里虹羽的双眼迷迷朦朦,她看不清邵林那张似乎蒙上一层雾的脸,只看见邵林那双兴奋得亮灼灼目光刺人的眼睛,还有那张喷着酒气、开开合合的嘴。虹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的话,她只觉得他的眼里除了兴奋、喜悦,还有,还有获取的欲望!对,是获取。就像阿狼追上那只受伤的兔子,衔回阿青哥跟自己面前的眼光一样。“呵,他,邵林,想要获取什么呢?兔子?不不,这里没有免子只有我!那么,我就是那只兔子了?”虹羽甩甩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十多年前的那只麻灰兔子?她想要竭力甩掉这个念头,却感到腰部邵林那只手臂越来越紧,那张开开合合的嘴也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还有一只滚烫的手慢慢从薄毛衣外面伸到里面到处摸弄着,所到之处,便会激起自己的皮肤一阵颤栗和紧张。“呵,他,他竟敢,呵……”那手伸到**处,便一把抓住了它!然后,疼痛使虹羽清醒多了。虹羽一面使劲推开那手一边说:“呵,你松,你弄疼了我!”邵林把咬着她耳垂的嘴松开,轻轻的不无得意地在她耳边说:“哦,疼吗?等会儿,还有的疼呢!你就忍着点儿吧!我,我会轻点儿的,我的好老婆!”邵林说着,笑笑地拉灭了电灯。

黑暗中,虹羽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邵林不再说话了,只是急急的脱衣,脱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还拉着虹羽的手摸他的光身子,然后,用手示意虹羽也把衣服全脱掉。稍等一会儿他见虹羽没有动静,便急不可耐地伸手摸索着,熟练而急躁粗鲁的剥光了虹羽的衣服。终于赤裸相对了,虹羽却只有难堪和羞辱。先前因他的抚摸而激发的一点模糊不清的需要与热辣辣的激动,全被他的粗鲁驱赶得冷冰冰的一无所剩。而且,她还觉察到他的动作熟练得有如一个积年老盗,熟门熟路的毫不费工夫去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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