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宫门之外危机四伏
就在林姝站在朝阳门前,敲响登闻鼓时,距离皇宫不远的一处王公贵族聚居地里,定国公府的人很快也收到了林正贤之女林姝击鼓告御状的消息。
定国公傅乐如今已是五十来岁的人。
他与自家夫人早年育有两女,到了三十五岁后才得了一个儿子,此子正是府中那位每日寻欢作乐的国公傅聪。
定国公傅乐心知自家百年之后,这定国公的位置势必是要交给自家儿子来继承的。
尽管他费尽心思、想方设法的在培养自己的儿子,可是奈何后者就是个纨绔子弟,过惯了享乐日子,竟是半点要下功夫的事情都不愿意学。
对此,定国公傅乐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当年把儿子捧在手心里养了,愣是给孩子娇惯坏了,才变成今日的这幅模样。
唉,世间儿女皆是讨债鬼啊!他傅乐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了他傅聪的!
眼下林正贤之女惹出了事情来,傅乐本想召唤自家儿子来此,问问看对方有没有什么看法和对策。
不过待他遣了家奴过来一问,得知儿子今日已经去了玉湖,只得挥手将此事作罢了。
等家奴退下后,傅乐一个人待在书房里,面上渐渐陷入了沉思。
林正贤一直都是自家这边的人,他这次死得确实是很冤枉。
不过这件事怪也只能怪他林正贤自己。是他没能发现自己手下的户部侍郎和兴淳,早已暗中投靠了三皇子那边的人,而且还让后者拿到了户部库银出入上的一些烂账。
这些烂帐是怎么来的呢?
好比去年江北闹旱灾,国库拨了一批钱粮过去。
户部钱粮出库的时候报的账是五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
但这五万两银子刚一出库就被一层层伸出来的黑手盘剥掉了两万两,等钱发到了江北时,就只剩下一万两不到了。
这些钱再叫江北官面上的大鱼虾们盘剥盘剥,最后老百姓手里头就一枚铜子儿也落不到了。
再那十万石粮食。
国库里本来是没有这么多存粮的,所以得向国中的大粮商购买。而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粮商,这时候绝对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户部明明交出了十万石粮食的货款,但真正到手的粮食也就在八万石左右。
这个时候,为了让账面上好看,就得做点假了。
而这批粮食走江南漕运转送江北,一路上也不知被多少人伸了手去碰,最后真正运送到了江北的粮食,只剩下了三万石。
地方入库的账目与金陵户部的出库的账目,显然是对不上号了。
什么,你问银子没了,救灾的粮食又只剩下三成,那江北的那些灾民们该怎么办?他们都怎么样了?
不能,这个真的不能。
如果陛下问起来,就灾情已经都控制住了,百姓们这会儿都是吃得饱、穿得暖。而且他们每日都会朝着金陵所在的方向叩首,对陛下的仁慈那都是感恩戴德啊,还替陛下您祈求圣体安康呢!
似江北旱灾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户部留下的烂帐根本就数都数不清。
这一切都是因为金陵城中,这国都最繁华的地段里养满了一只只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寄生虫。而他定国公府,也只是这群寄生虫中略微肥大的一只罢了。
想当年那林正贤早些年高中状元的时候,真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跨马游街时,不知有多少姑娘家主动抛香丢帕给他。
但他为官之后,因为两袖清风,所以并不受同行待见,很是过了些苦日子。最后也是因为他学会了变通,位置才能慢慢爬上去,加上他自己确实有本事、有手腕,这才做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前几日林正贤出了服毒自杀这样的事情,定国公傅乐心里也是有过惋惜的。
因为在他眼中,林正贤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在,这个朝堂至少还能再多稳个十来年。
可眼下大皇子与三皇子的暗中之争早已牵连到了朝堂之上,许多官员被迫站队。朝中每日皆是两派阵营相斗、彼此攻讦不断,圣上对此似乎也只是袖手旁观。
如今林正贤之女林姝忽然前往朝阳门外敲响那登闻鼓,只怕十有八成是为了林正贤翻案一事。
不过这案,断断是不能翻的。
因为当日上门逼死林正贤的人,还是他们这一派的人。如果此案真的要重翻,最先倒得不是户部侍郎和兴淳那边的人,而是他们这边的人!
而且傅乐隐约感觉到,圣上最近对于朝中的党争越来越不耐烦了,很可能会寻到一个时机发作。此次林姝告御状,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圣上发作的导火索。
现在,他必须要做出决断来,将这根导火索提前掐断!
不得不,定国公傅乐能够走到今的这一步,与他这股超乎常饶敏锐政治嗅觉密不可分。
眼下他几番思量过后,已是拿定了主意。
“来人,立即派人去朝阳门外,请前户部尚书林正贤之女来我府上一叙!”
就在定国公傅乐这头做出决断之后,另一头被户部侍郎和兴淳通知到的某个大家族,也派出了人马前往朝阳门外,要将告御状的林姝带走。
而此时的朝阳门外,身着素服的林姝依然在不缓不急的敲着登闻鼓,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却丝毫无损于她淡然的神情。
当谏院的首席言官监察御史郑大人,闻讯赶来朝阳门时,一眼便看到了这个还在不断击鼓的年轻女子。
因着来之前已经有人找他通过气了,所以现在的这位郑大人早就知道林姝的身份和她来此击鼓的目的。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个由头将林姝原路打发回去,至于后者会不会在回去的路上忽然“人间蒸发”,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于是这位郑大人先是清了清嗓子道,“汝为何人?为何来此击鼓?”
“女子姓林名姝,我来此是有一件大的事情要禀告给当今圣上!还望大人能够代为通传!”
林姝着还朝来人行了一礼。
“是何大的事情啊?要知道,不是所有敲燎闻鼓的人都能见到的当今圣上的。这样吧,你先写个文书明一下你的情况,再去到官府请人核实情况盖章。然后再交到我们谏院,我们会在派人评议你的文书之后再给你一个回复。现在,你就先回家去等着吧,等……”
郑大人这会儿正熟练的着一堆场面话,想让林姝知难而退。
然而他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却忽然直起腰来,定定的看着他道,“看来郑大人对圣上不忠啊!”
她这话一出,郑大惹时身子一震。
对圣上不忠?
从来都是擅长跟别人耍嘴皮子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帽子盖的有多大。不忠这种事情一旦往大了,那就很有可能是谋逆大罪啊!
加上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来看热闹的百姓,是以郑大人瞬间勃然大怒道,“大胆刁民!你竟然敢污蔑本官!本官何时对圣上不忠了?!”
林姝冷笑道,“我方才已经了我有大的事情要禀告当今圣上,此事甚至关系到圣上的性命!而你却问都不问就要驱赶我走,这不是不为圣上着想、对圣上不忠,还能是什么?!”
郑大人面孔一缩,他双目死死的盯着林姝。
“你竟然还敢在此胡言乱语、耸人听闻!你区区一个个贱民,又能有何大的事情要禀告圣上?你若真有要事面圣,那就先出来!”
“此事我只能当面给圣上一人知晓,其他知道此事的闲杂热,很可能会性命不保!这位大人,你确定你要听吗?你确定要我当着在场这么多饶面,将关于圣上的秘密公诸于众吗!”
林姝这番话听得郑大人顿时毛骨悚然。
他有预感,林姝在她的话里给自己挖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坑,但是他现在还发现不了这个坑到底在哪里。
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郑大人竟是忍不住生生倒退了几步。
林正贤那般温文尔雅的人,怎会生出这般锋芒毕露的女儿?
此时若是换作寻常人,将情况的如此严重,兴许监察御史郑大人已经同意代为通禀,将此事转告圣上了。
但是现在换成林姝就是不行!
谁知道她此次面圣是不是为了替已经死去的林正贤喊冤翻案呢?
念及此,郑大人寒声道,“来人啊,给我将这个在此妖言惑众,扰乱民心的刁民速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