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晚上7点钟,路灯准时亮了起来。
结婚是个高兴的事儿,结婚也真的是个累人的事儿。
云茹搓了搓眼睛,准备把衣服换下来。
“咱爸妈明天一早的车,我们去送送。”云茹安排到。
“行,我们明天起早点,去车站送送爸妈,你先别脱衣服,一会儿还来人呢!”卫国说到。
“还来人?这亲戚不都送走了吗!”云茹回到。
“那个一会儿会有孩子什么的来闹闹,我们这的习俗,老话是这么说的:头三天不论辈儿,几里哐啷闹一阵儿。”卫国给云茹倒了杯水。
“这老话听着就够老的。”云茹小声嘟囔着。
19年的房屋最流行的是“明三暗五”。
那什么叫“明三暗五”?“明三”就是一进大门,能看见的是三间屋子。“暗五”就是说其实有五间屋子,三间堂屋旁边有两间跨屋被遮掩住了。
卫国和云茹的新房就是明三暗五。
忽然想起银镯子的事情,云茹刚想去拿,院子里就有声音了。
“卫国在吗?”
“在呢在呢。”卫国说着就出去了,云茹也赶忙跟了出去。
把院子里的灯拉开,看清来人,一个男人三十六七的样子,旁边还跟了个小姑娘十五六的样子。
男人斯斯文文的,带着个框架眼眶,衣服整洁又干净,小姑娘两个辫子又黑又亮,粉色的褂子,素色的裤子,长相清秀,灵气十足。
“王老师,您怎么来了?”卫国赶忙迎了上去。
“卫国,祝你新婚快乐,学校课太满,没来得及赶回来随礼,这是礼钱。”王老师说着就把20块钱塞到了卫国手里。
“云茹,这是王老师,我们一个胡同的,咱两家挨着。”卫国赶忙介绍。
“王老师好。”云茹赶忙打招呼。
“你好。”王老师回到。
“这姑娘长的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云茹看着一旁的小姑娘说到。
“王老师,那个云茹刚过门……”卫国赶忙示意云英别说话。
“没事,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们就不叨扰了,一个胡同住着,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王老师说着就要带小姑娘走。
云茹赶忙进屋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小姑娘口袋里,小姑娘笑的甜甜的。
人走后,云茹才知道,王老师是个小学老师,这个小姑娘是个哑巴,庆幸的是能听得见,十六岁,上初二,妈妈是知青,生她的时候大出血死了。
妈妈名字里有个“佳”字,所以王老师给女儿起名叫王思佳。
卫国家对门的曹家热闹了。
“曹小军,你要是今天敢出这个家门,我就把你的腿打断。”大芹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嚷嚷着,德旺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
“娘,我要去对门要糖吃。”曹小军一脸的着急,但是还是不敢出门口半步。
“爪子都被炸了还不老实,今儿哪也不能去。”大芹安排到。
“爹,您看娘。”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了,那男子汉就得学会换路。
“行,爹给你去要糖。”曹德旺早想去闹闹了。
“你敢,今儿吃席的时候就见你一直盯着新媳妇看,怎么的,老不羞恬不知耻了是吧!”大芹呵斥到。
“哪有的事儿,小军不是想吃糖吗!”刚想起身的德旺又硬生生的坐了回去。
“大兵,你去对门要糖,白拿的糖不要白不要。”大芹冲着里屋喊到。
“不去,我还得看书呢!”从里屋传来声音说到。
“快去,不然把你的书全扔了。”大芹说到。
里屋的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穿着蓝色裤子,白色秋衣的男孩走了出来。
曹大兵,十六岁,上初二,他爹让他把身体练好成年后去当兵,但是他却喜欢读书,所以他就成了曹家嘴里最不中用的人。
为什么曹家对读书人这么大的成见,因为德旺最瞧不上的就是胡同里的王老师,文文绉绉磨磨唧唧,没个男人样,男人就得去当兵。
当然,德旺也瞧不上刚刚进入这个胡同的卫国小两口,不就是当了个兵吗,不就是娶了个大学生吗,神气什么,他家可是有两个儿子,以后全让他们去当兵,全娶大学生。
至于德旺和大芹能瞧得上谁?好像除了他们自己,谁也瞧不上,他俩也经常互相瞧不上。
大兵刚出门,就碰见王思佳和王老师从卫国家出来。
“王老师好。”大兵赶紧打招呼,又冲一旁的思佳点了点头,大兵和思佳在一个学校一个班。
王老师应了一句,领着思佳就离开了。
大兵去要了几块糖,又回屋看书了。
等到几斤糖都发光了,也到了云茹和卫国休息的时候了,不管怎样,这个婚总算是结了。
“云茹,你放心,我姚卫国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卫国说到。
“你不用保证,我信你,对了,妈今天偷偷的塞给了我个银镯子。”云茹把镯子拿出来说到。
“这个,当年大哥大嫂结婚的时候,大嫂就想要,但是娘没给她,看来娘是很中意你这个儿媳妇啊!”卫国说到。
小两口又聊了一会儿就把灯关了。
第二天一早,卫国和云茹先去车站送了爸妈,回来卫国就去找小时候的朋友,说是聚聚,云茹刚要进家,就在大门口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是卫国媳妇吧!”来人提着个筐子,里面有几个萝卜两颗白菜。
明明也就三十初头的年纪,但是衣服颜色却十分暗淡,头发扎成一股。
来人笑着,牙齿很白。
不知道是不是风吹日晒多了,还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不好,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种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老气。
“对,我是卫国的妻子,您是?”云英说到。
“我是黄太爷的闺女,家就在胡同最里面那家。”黄来凤指了指胡同里面。
云英顺着指的地方看了看,那是黄太爷的住处,和王老师家斜对门。
黄太爷是昨天婚礼管事的大务职,七十多岁,山羊胡,小毡帽,很讲究也很守旧的一个人,在卫国家这里辈分最高,也最受人尊重。
“黄太爷的闺女,您好您好,我是卫国媳妇,您叫我云茹就行,我怎么称呼您?”云茹赶忙说到。
“都叫我钢蛋他娘。”来凤说到。
“那您的名字叫什么?”云茹接着问到。
“黄来凤。”来凤回答。
“那我就叫您来凤姐,进屋坐坐。”云茹招呼到。
“不了不了,你是新媳妇,我是个寡妇,头三天我进你家会晦气的,你们昨儿结婚,按规矩我不能来,但以后都一个胡同住着,这不,我自己家种的菜,给你拿了些,”来凤把篮子递给云茹。
“没事,没这么多讲究,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不信那,来凤姐进屋坐会儿。”云茹确实不信这一套。
“不行不行,我是个不祥的人……”来凤说完直接把菜篮子塞到云茹手里跑开了。
后来,云茹从卫国那得知,来凤姐三十初头,前些年远嫁,没曾想没两年丈夫出事死了,她本来也没公婆,自从她丈夫死后,旁边人就开始念叨她是扫把星,克夫。
受不了了,来凤就带着儿子小钢弹回娘家,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
黄太爷老伴儿前些年也去了,儿子都成家立业,老宅子里就只剩下他和来凤还有外孙小钢蛋。
至于为什么给孩子起名叫钢蛋,来凤怕了,她怕自己真的和外人说的那样是个不详的人,给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