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间隙，陆清尘开始着手优化自己的简历，并在网上查找北京合适的公司。经过一轮简单的筛选之后，她撒网式投出了几十份简历，岗位分为两种，一种是和电子商务相关的运营岗，一种是同自己现今工作内容相差无几的渠道管理岗。

陆陆续续地，面试邀请电话打了进来。在对这些公司进行了一定的了解和评估后，她最终选定了8家意向面谈的公司，面试时间统一约在了六月下旬。

六月初的一天，白如飞神神秘秘地把她从办公室拉了出去。

“你就不能在肖然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吗？”

“表现什么？”

“就算不送东西，拍拍马屁也好啊！”

“我正常在工作，为什么要巴结他？”

“我听他们私下有人在谈论，说崔丽向肖然举报你拿了客户的回扣。”

“随她说什么，我又没拿。总不至于，崔丽说什么，肖然都信吧？”

“你怎么就不多动动脑子呢？听说前两天崔丽接的那笔大单，给肖然单独留了钱。就算他心里知道你没拿回扣，两相对比，他有可能会保你吗？”

“我不在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地方也不值得留恋。”

“你还真是……犟的不行。”

“对了，我过几天有点事儿，可能要请假，这周你跟我一起去拜访几个客户，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对接着。”

“出去几天把客户转给我干嘛？”

“话多，让你怎样，听话就好了。”

一周后，陆清尘和夏云天说要陪闺蜜去厦门旅行，又以家里有事为借口向公司请了假，急匆匆赶赴北京面试。

为了节省开支，面试期间她借宿在朋友晓慧那里。

晓慧已经在北京工作了一年多，月薪八千，扣去五险一金，到手六千多。为了减少上下班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她选择租住在北京三环偏外的位置。

那是一个老小区里面的两居室。她住在其中的一居室里，但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另外一个原本并不认识的女生合租。考虑到同床的尴尬，她们另外购置了一张小床，勉强在房间里安置好。为了公平起见，两个人每月换床，交替睡在那张大床上。

这个床位，晓慧每月需要支付两千的租金。算上和舍友公摊的水费、电费、燃气费，以及不可或缺的交通费、饭费，她已没有太多钱去支撑过多额外的消费。

晓慧又偏偏是一个天**漫、爱好广泛的女孩子，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故此只能想办法每月把公积金提取出来，补贴日常开支。

陆清尘没有对晓慧的生活方式作出任何评价，只当做故事收进了耳朵里。大家已是成年人，她尚且不知自己走的路是对是错，更没办法干涉他人的选择。

烈日炎炎，公交、地铁，她辗转在北京的各个角落，每天都在重复着几乎说腻的自我介绍。

一年工作经验，非985、211大学毕业，陆清尘在北京这个城市似乎没有丝毫优势。

所谓的一线城市，只是消费水平更高，生活和工作压力更大。至于薪资水平，却没有那么令人艳羡。传说中百万、千万的年薪不过是少数人的狂欢，两极分化在这个城市分外明显。

陆清尘总共拿到了三份offer，两个渠道岗，一个电子商务岗。渠道的薪资和在青岛持平，但是更高的社保扣款和更贵的房租意味着她的收入将是降低的。因为没有线上经验，电子商务相关的岗位能够给到她的薪资只有5K~6K。这样的话，她在北京这个城市恐怕只能维持基本生活。

面试的间隙，陆清尘还去拜访了另外几位朋友。

珊珊在北京读研，每个学期努力争取着奖学金，休息日则在外兼职；小茜做HR，月薪6千，为了确保租住的环境整洁舒适，住在北京六环边上，每天上下班往返三个小时；李伟做销售，底薪4.5K，希望都在提成，在男人买房买车的压力下，他选择住在地下室。

那是陆清尘第一次见到北京地下室的样子。

她跟在李伟身后，七拐八弯地进了一个小门。昏暗阴冷的灯光下，他们从狭窄的楼梯慢慢往下走。下楼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两米左右的洗手池，那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80年代军营院子里既用来洗漱也用来洗衣服的公用池子。李伟带着她继续右转，走在两排黄色的木门中间，然后打开其中一个门，邀请她进去。

里面是高中和大学时代的上下铺，一共四张床。房顶的灯照得有气无力，就像一个静静等待着死亡的老人。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屋里依旧潮湿得仿佛能从床褥上拧出水。

李伟看陆清尘站在门口没动，有些尴尬，“我这个屋子还算比较好，因为房东没有租出去那么多，我和另外一个哥们儿两个人住，下铺睡觉，上铺用来放些生活用品。”

陆清尘回神笑笑，“挺好的，我还以为男生宿舍得有多乱呢！”

“要不要坐一会儿？”

李伟说完才意识到，屋内并没有座椅，不禁有些后悔。

“不啦，还得准备面试材料呢。正好在附近，就想找你们聊一聊，提前感受一下大北京。想想，你们一毕业就带着梦想直奔北京，觉得超级酷。”

李伟羞涩一笑，“哪里酷？待了一年多和来之前也没什么差别！算了，等你来北京再聊，我送你出去。”

重新回到地面上，感受着来自头顶上方的阳光时，陆清尘觉得自己像是复活了一般。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内心无比舒畅与轻松。

北京之行于她而言不是信心的加固，而是对热情的瓦解。坐在从北京返回青岛的列车上时，她是失意的。

“或许能得到现在的工作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我并没有达到自己以为的能力，这个世界上竞争的激烈程度远不是我能想象的。”

“放弃吗？放弃吗？放弃吗？”

“就这样放弃了，你会一直停留在原地，让感情把自己搞成一滩烂泥，那时候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北京的这几份工作，明显都不是我想要的。待在青岛的收入比北京还高，压力也小得多。”

“青岛的工作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再做一年、两年、三年，还有换工作的可能吗？和夏云天的关系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到时候工作还能继续吗？”

“可是还有甜品店这个选择，如果能做好的话，我接下来也可以不再依赖他。”

“你是有多无能，一定要靠着他的施舍活着？你真的想做那个被豢养的金丝雀吗？”

“不能，我不能！我要相信自己！”

“既然现在的公司能够在众多人里面选择你，并且给你这样的待遇，说明你有与之匹配的价值。”

“这次面试的工作不合适，我可以继续投简历，这不过是一次试水，我不能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不能！”

“肖总，你好，我准备离职了。”

发出这条消息后，陆清尘放下手机，在座位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是时候，逼自己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