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王羽纪家少爷头等候在天空树附属大楼正门前的广场上。

万国的天空今日也是灰蒙蒙的。

不过秋天到了，气温正在转凉。平日里早出晚归的人们都加上了长外套。

唯独正午前后的一段时光，穿着长袖可能稍显闷热。

而王羽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和大天狗约会，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王羽认识大天狗有一段时间了。

他当然了解，那个性格保守到称得上古板的家伙，基本每次出门都穿着那套白色的和风长袍。

那长袍据说并非凡间衣物，而是和天狗雨一样依靠大天狗的神力才形成的。

所以舒适自不必谈，在清洁问题上也无需多费心。

但自从沸沸扬扬的新猎头者事件过后，事情稍微出了那么一点儿小状况。

在附属大楼门前，王羽本来是面对广场站着的。这时，他稍稍回了个身。

他望向大楼外部悬挂着的一块纵向横跨大楼数个楼层，横向也差不多足有十几米宽的立体显影屏。

那里正在播放一次采访的录像。

负责采访的记者一看就是个老不正经的中年男人。他戴着那种镜片只有寻常规格一半，一看就没什么实际作用的墨镜。神情轻浮，一头黑发在额头前挑染出一撮黄毛。

而接受采访的那个，自然是新大峰后鬼宝雀。

她当时依旧穿着和风长袍，但表情上有些难为情。

镜头中的两人站在一座像是寺庙的建筑前，背景中可以望见一座高塔的四层塔身。

高塔造型古朴典雅，总体呈明亮的朱红色。塔檐叠涩挑出，呈四方形。

塔顶同样有一处造型别致的设计。黄铜色，有些像是科幻故事里的那种镭射枪。

王羽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浅草寺，五重塔。

那地方位于台东区东部，和天空树之间基本只隔着一条运河，不算远。

而大天狗据称和那里的某位菩萨有些交情。

于是逗留万国期间，家本在奈良的她都是寄居在寺里。

“那么，雀酱，”记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话筒，开口说道。

啥啊？那个称呼……

王羽望着屏幕，明显看到大天狗的脸色沉了一下。

但害羞很快又占据了上风，因此她的脸颊依旧红红的。

“一度大闹港区码头的‘新猎头者’，是被你亲手手刃的，对吧？”

“是……”

“雀酱，你知道自己因为这件事，再加上出众的外貌，已经在万国具有极高人气了吗？”

“知……知道……”

“雀酱，你有什么想对自己的粉丝们说的吗？比如感谢的话？”

“有、有……事实上，我……”

“雀酱，你有打算在万国出道成为偶像吗？”

“请等一下！”大天狗忽然嚷道。

而她像是为此鼓足了勇气，说完后不仅大口喘着粗气，两个肩膀也经历了好一阵起伏。

“雀酱，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大天狗将呼吸调整均匀，然后一把抓过话筒，“事实上，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接受今天的采访的。”

“雀酱，请说吧。”记者被夺去话筒，声音小了不少。但他依旧顽强地让自己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想说的是，”大天狗的脸又红了几个色号，“请大家不要再把写着过分情话的情书寄到浅草寺来了。我基本上不会看的。而且真的很让人困扰……”

“嗯嗯，情书是吧？雀酱？”

“对，”大天狗又握了握话筒，“还有一些特别变态的……”

“喂。”

什么人这时拍了拍王羽的肩膀。

王羽转回身子，顿时连不必要的呼吸也忘记了。

而大天狗红着脸，假装在看旁边某处的风景。

她的确如王羽所料，没穿着那身破白袍子出门。

就连翅膀，也借助秘法被隐去了。

她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干净且不存在任何破洞的牛仔裤和一件粉色背心。白色的拉链式卫衣则暂时被系在腰间。

她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又黑又直的长发扎成马尾辫，从棒球帽扣带之间的缝隙钻了出来。

最关键的是，大天狗当时还戴着一副粉框的无片眼镜。

啊，眼镜。

王羽想。

啊，我死了。

大天狗近来受刚才采访中所提及的诸多事端的困扰，身心可谓比新猎头者作乱时还要疲惫。

所以她想去街机厅放松放松。

而王羽不过是个陪玩。

但在去街机厅之前，他们也约好先去大楼二层的餐厅吃个饭。

“快走吧。”大天狗假装看不到大屏幕，但骤然又加深了的面色出卖了她。

王羽于是陪她快步走向大楼门口。

“那个发言，有用吗？”他问。

“没有，”大天狗低头叹了声气，“不如说，反倒变本加厉了……”

“谁让你说‘基本’不会看的。”王羽说，“你不了解像大衮那种人。他们都是苍蝇，蛋壳上有一点缝儿——”

“大衮？”听到这个名字，大天狗出于本能的厌恶，肩膀颤了一颤。

他们当时已来到大楼内部。

“只是打个比方，”王羽立即宽慰道，“大衮其实志在别处。啊，这个也说来话长。”

之后，他和大天狗顺利地来到了大楼二层的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总体是暗色调。环境清幽、典雅，到处装饰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

那时，餐厅刚开始营业，大厅中没多少顾客。

王羽和大天狗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他招唤来侍者。

点菜期间，大天狗全程压低着帽檐。于是侍者收走菜单离去时，嘴里不停碎碎念着“怪人”、“奇葩”一类的词。

“防护措施，未免过火了吧？”王羽问。

“已经有经纪公司什么的找上门了……”大天狗说话时一脸忧郁。

王羽挑了挑眉毛。

以大天狗的颜值，出道成为偶像并非多么难以想象的事。

“你有没有考虑……”

“没有！”

王羽示意大天狗放轻松些。

“不过，”他随口说道，“在万国当偶像好像挺赚钱的……”

大天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赚钱？”

“啊，赚钱。”

“能有——多少？”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少。”王羽疑惑地打量着大天狗，“你还缺钱？”

宝雀羞红了脸。“是有一点……”

“你不是大峰山的镇山大天狗么？那里的香火——”

“香火是香火。”大天狗说，“大峰山也有日常需要运作的地方。我作为镇山大天狗，不在那里露面也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拿香火……”

“那——这顿我请？”王羽问。

“嗯？”

“这顿我请。”

“不用，”大天狗笑了笑，“你准备好等下被我揍得屁滚尿流就可以了。”

王羽善意地笑了笑。

这才是她叫我出来的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