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华和占梧径自往密林边缘行进，把李恣和夏念君远远地抛在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还是忍不住说，“大人，把他们两个扔下真的没问题吗？”她的心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狠，她只是不喜欢他们，但没有想过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

“华儿在担心什么？”占梧一路上都擎着笑意，无论她说什么都宠着让着，但死不悔改，他发现她对这样的他束手无策，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万一黑衣人也在林中搜寻，他们……”

“这三年来，不止你的功力有所精进，李恣也不赖，保护一个夏念君绰绰有余。再说，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换成是我，我不会在他们两个身上浪费时间。”

“你认为他们的目标是我？”

占梧耸耸肩，“也可能是我。”

夏昭华白了他一眼，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评估过可信度，这世上谁这么不长眼会去刺杀墨衣神将。

“好吧华儿，”他举着手认错，“我承认我是想与你同甘共苦。”

夏昭华停下脚步，很认真地与他商量，“大人，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叫这个名字？”

“你不叫我大人。”

“将军？”

“也不行。”

“占梧？”

占梧摸着下巴认真想了一下，最后依然摇头，“也不好。”

夏昭华的怒气又蹭蹭地往上涨，她耐着性子，压低了声音问，“叫什么？”

占梧无视她的怒气，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直到视线与她平齐，让她眼里只看得到他。

她被他的行为吓到，直觉地想要后退，拉开这个令她不安的距离。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也不见得用了多大的劲，却成功制止了她的后退。

“华儿，我是姬家的人，我的真名是姬无湛，你可以跟着李恣叫我阿湛。”

“姬无湛……无湛……占梧……”夏昭华喃喃地念叨着，“原来如此……”

“对不起，不是故意瞒你。”

她摇头，“你无须向我道歉，三年前的战，虽是你的历练，却实实在在地解了我西夏的灭国之灾。我何德何能，受得起你的道歉。”

“华儿……”

“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恕我叫不出如此亲密的称呼。我们像以前一样，我唤你将军，你唤我叶华，如何？”

占梧固执地抿着唇，“那我也要让你失望了，我既不是你的大人，也不是你的将军。你想与我撇清关系，华儿，你想都别想。”

称呼的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占梧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待她一如往常，可夏昭华心里始终存着个疙瘩，不上不下的卡着，让她无法自然面对他。

他们很快走出密林，密林之外是一座城镇的郊区，远远地可以看见城墙的大门。他们靠近之后才看见城门上是两个大字，奉县。

这个地名对于夏昭华来说是陌生的，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县城的相关印象。

“大人对奉县可有印象？”

“来过，这里的糯米糕子在甜点界堪称一绝，等进了城，华儿你可以试试。”

城门口的百姓来来往往，占梧的外貌又过于惹眼，再加上她的面具，几乎每个经过的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好奇地看着他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到达奉县的消息便会传到有心人耳中。

夏昭华不想像动物一样站在这里被人观赏，她快步地进城，被她抛在身后的占梧又嫌热闹不够大似的，高声喊着，“华儿，你等等我。”

一个男人，一个带着丑陋面具的男人，被另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亲昵地喊“华儿”，百姓们的眼里瞬间染上了八卦和兴奋，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的脚步更快了，直接用上轻功也摆脱不了他的如影随形。

“大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又是一身男儿打扮，你能不能注意点称谓？”

“除非你喊我阿湛，我才同意私底下叫你华儿。”

夏昭华深吸了口气，眼睛闭了又睁，“我真的叫不出口，我随夏念君叫你一声占大哥，如何？”

“湛大哥么……也行，”他的此湛非彼占，“小玖，以后乖乖听湛大哥的话。”

“你……”算了，她垂头丧气地想，小玖总比华儿来得好，起码不会让人听着觉得惊悚。

占梧带着她找了县城里最好的客栈，要了两间最好的客房。

“你先回房洗漱休息，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夏昭华正准备回房便听他交代自己的行踪，再也不好板着个脸，点头应了声“嗯”。她让小二跑了趟成衣店，买了个宽檐的帷帽，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这才出门。她的这身打扮在江湖中并不少见，很多行走江湖之人不想暴露身份便做如此打扮，比起她的面具少引人注目许多。

她在街道拐角处留下与阿芍联络的信号，又在街上随意地逛了逛，等她回到客栈时，见占梧脸色奇臭地往外走。

“大……占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占梧这才发现装扮奇异的她，一把把她拉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双手把她顶在房门上，掀开她的帷帽，“你去哪儿了？你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又……”

她愣着神接受他的连声质问，好奇他接下去未说完的话，“我不过是出去看看，你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大力地拉扯进怀中，抱得很紧很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可以再次从我眼前消失。”

夏昭华身侧的手抬了又放，终于轻轻搭在他的腰上，“我没有想不告而别。”

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声音闷闷地传出，听起来带着浓浓的委屈，“我知道你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摆脱我。”

她不知道占梧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你先放开我，这样不好说话。”

占梧固执地抱紧，“我不放。”

“可是面具硌得我难受。”

一听到她说难受，他立马松了松力道，却依然没有放手，“面具摘掉好吗？”

夏昭华抚上脸，“你看过了吧，你不觉得丑陋吗？我这张脸可是吓退了好多人，你确定你要看？”

“我确定。”

占梧的手随即附上她的脸，刚准备要扯下她的面具，她却强硬地躲开，“算了，我不想用这张脸面对你。”

他有点受伤，“你在意？”

她笑了，“瞧你这话问的，这世上的女子，有谁不在意自己的脸？美若天仙之人总会得到更多的好感，相貌平平之人需为生活付出更多的努力，而像我这种丑陋的容颜，即便日日济世救人，也会让所有人远离。”

“我知道了。”

夏昭华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但他终究是放了手没有再纠缠下去。她脸上的疤已经开始有脱落的迹象，她必须尽快跟阿药汇合，否则下一次就可能真的暴露了。